知府听了,深深鞠躬恭敬说道:“节度使大人远来,下官已经备好酒席为大人接洗风尘,设宴长春楼。”
绿呢大轿里,再次传出低低的咳嗽声,然后节度使微微笑,说道:“如此,甚好。”
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这声音很是低沉,带着让人心惊的沙哑。
“那么大人请。”知府向前一引,一行随同而来的人都静静退至一旁。
绿呢大轿向前行去,轿顶垂绦下粉黄色的流苏,像是绿色爬山虎布满的墙上突然绽放出一朵黄色花儿,让人惊艳。流苏随风摇摆,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节度使的大轿转街,知府等一行人方才抬轿跟上。人群也渐渐散开来,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茶铺的老板也归来,边走边咕哝:“这个新的节度使好大的架子,以前的节度使也没嚣张到让知府鞠躬的地步。这新节度使究竟什么身份?”
茶铺老板边说边摇头,然后目光看见莫言之三人,顿时把所有的疑问都消了,扬起一脸的微笑走过去,“刚才离开难免怠慢了三位,我在这里向三位客官赔罪了,现下不知道客官们还有什么吩咐。”
莫言之招了招手,老板走近了一些,然后还是一脸招牌微笑:“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我就想问问,按理来说在节度使同知府官级相等,为什么刚才知府大人要朝着这新来的节度使鞠躬?”她故作神秘小声问道,然后眨着眼睛满是不解。
老板哈哈一笑:“小姑娘是不是本地人吧。”
“被老板看出来了。”莫言之也毫不扭捏,微笑点头。
“虽然两者官级相等,但节度使的背景却是不容小觑。节度使是由京城派发到各个军事重镇,每个节度使在京城都有一些人脉,而尤其是边关地区,来得人往往都是王孙贵胄,所以历届知府对待节度使都是心怀敬畏,自然要客气几分。”老板说着眉头忽然一挑,“不过这一回我感觉知府太过客气了点,纵然是节度使背景大一点但两者名义上官级相等,以往我也没见过知府朝着节度使鞠躬,说不准这位节度使来头很大呢。”
“先生,我很好奇,为什么边关地区往往来的是王孙贵胄。”莫言之提问。
“边关多战事,好立功嘛。这好差事当然分发给王孙贵胄了。”
“可边关多战事,也多死人。这样危险的差事,怕是多数朝中大臣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儿女前往吧。”
“嘿嘿,”老板笑出了声,眼睛满是赞赏:“小姑娘也倒想得远,不过纵然再不同意又怎么能抗旨呢?”
云裔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黑衣加身显得格外清雅尊贵,他眼眉带笑:“这旨意是圣女所下。”
“对。”老板点头。
凤墨华一双深邃的眼全无情绪,只是低着头,柔顺黑发落在肩上,青白衣衫,凤眸邪魅,这样似仙似妖,却是冰冷异常。
作为傲天的高层人物,他的话分外权威,凤墨华淡淡说道:“她的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相触,各自了然,然后错开。
圣女想要做的,是将朝中重臣赶尽杀绝。用圣旨强行把他们的后代派发边关,引起种种不满怨恨,然后等到这些怨恨不满达到一个临界点,便会在潜移默化下对圣女开始出现反抗的现象。这种反抗一旦过了,便是他们的死期,圣女的神威在这样一个神权为上的国家不可谓不重。
无论是对殷虚长老还是对朝中重臣的处理,尚思杏的手法都并不高明,倒是却是最为成功。
又同茶铺老板交谈了一会儿,然后留下银子,三人起身离开。
长春楼里的宴席开展的很是顺利,漆红色的圆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珍馐,节度使坐主座,旁边是知府,其余人等按照官级一一下坐。
这位新的节度使大约三十左右,圆脸小眼睛,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官袍,他眼睛半眯着,透露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他身材矮短,只是眼睛却是格外诡谲,仿佛有什么东西蜇伏其内。
知府很是殷勤,为这位节度使介绍各种菜色,侍女端上来每一盘菜他都要介绍一下,从名字到食材到来历,都详细无比。
而这位节度使却显得兴致怏怏,只是统一的点头也不做声。
“大人,菜都上齐了。”知府说了半天,额头上都出了汗,然而看见节度使依旧是一脸无聊,不由心中胆颤。他是不是招待不周?眼前这位可绝对不能招惹。
节度使终于发话了,眯着小小的眼,忽然朝着知府意味深长地笑了,节度使用自己沙哑低低的嗓音缓缓说道:“既然菜都上齐了,那么是不是该上点别的了。”
他的眼睛出现笑意浮沉,如同淤泥里翻滚的小蛇,阴寒却显出隐隐兴奋之色。那样贪婪而又森冷。
知府心一惊,然后又听了京城里关于眼前人的传说,他顿时目光一闪,然后朝着节度使露出了然而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菜都上齐了,当然要上些大人喜欢的东西了。”
万里蓝,空长春楼的屋檐之上,青色瓦片在脚下摇动不稳,莫言之险险站立,她将下面发生的所有都看在眼中,然后偏头问着旁边长身玉立的凤墨华:“这个节度使究竟是什么身份。”
凤墨华此刻的神色分外莫明,眼里像是乌云翻涌漫天肃杀,久了说道:“赵祯,当今圣女的侄子。在京城以阴毒闻名,而且……”凤墨华忽然笑了,俊颜上扯出一抹微笑带着浓浓的嘲讽:“他只对女人阴毒,只对漂亮的女人阴毒,只在床上对漂亮的女人阴毒。”
莫言之的目光接着透过那一角漏洞看着下面长春楼三楼贵宾房里发生的事情——
“来人啊,带人上来。”知府对着外面大吼了一声。
接着有十名士兵推门而入,每一个士兵穿着长苍军的戎装,手里抓着一个女人。
这些女人或许形态不同,可无一不是容颜佳丽,此时全身湿透,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紫色纱裙,那曲线若隐若现。
黑色的长发滴着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滴下滑过白玉般的脖颈,然后沿着那琐骨慢慢流入那被衣裙包裹的春色之中,淡紫的衣裙很长很长,**仅仅贴在她们身上,有一种原始的诱惑,让人施暴的冲动。
这些女子眼眸含春,面色微微薄红,水红的唇似张未张,让人想一亲芳泽,同样忍不住心中的邪火。
知府对着节度使讨好的笑:“大人,她们都吃了春风度,保证任您‘处置’。”他说话暧昧至极。
“是吗?”节度使微笑,眼睛没有淫邪之意,却是饱含阴毒,目光自那些女人的额头打量而下,将那铜体的曲线一一看过,然后点头,“不错,是不错。不过先放着,把她们身上的春风度给解了吧。”
“下官不解。”知府疑惑,不明所以。
节度使倒三角的眼睛满是笑意,映出一种冰冷的诡谲:“本官喜欢清醒的女人。”清醒的女人能清楚的感觉到刀子划破肌肤的痛苦,能表现出绝望的神情。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而且,我喜欢在晚上。”节度使又轻描淡写地说道。
知府一喜,连连点头:“是。”他转过身然后一摆手,顿时所有的士兵都押着那些女人退下。
楼阁之顶。
莫言之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阴毒,果真阴毒。果真是在床上对漂亮的女人阴毒。”她虽然微笑说着,只是眼睛寒如万里雪原。
“赵祯有侍妾无数,然而没有一个侍妾身上皮肉完整。传闻赵祯在闺房之乐上特别喜欢用刀子,以添情趣。”凤墨华笑着,凤眸写满轻蔑的意味。
“以添情趣?这情趣果真有趣。”云裔微笑,眉飞入鬓,他黑袍深绣云纹,此时风流尽写。只是嘴角也难得出现一丝嘲弄。
以添情趣?
畜牲
莫言之平静地转头,看着这两人,然后平静地问道:“他不是喜欢用刀子吗。这正好,我们都不用自己带武器了。”她展颜一笑,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她这一羞涩让得凤墨华嘴角微动,云裔轻咳。
莫言之很是羞涩很是难为情的模样,说道:“我此刻没有武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们两个谁穿女装混入那十个女子当中?”
这问题果真值得她羞涩她难为情……
云太子微笑:“钰锦公主之姿可是闻名天下啊。”
凤墨华莞尔:“我同这赵祯见过几面,纵然是易容我怕他也会有所发现。”
“所以?”云太子眼睛黑黝风气云涌。
莫言之起身向前,眼睛却是看着下方的十丈红尘,人行匆匆:“所以,我想太子天人之姿,若是颠龙倒凤一番,定然是别有风采。”她这话说的宛转至极。
“……”云裔笑容灿烂而冰冷。
“钰锦公主尚能女装二十几年。”莫言之又加了一句。
原先满身冰冷之意的太子殿下渐渐收敛,他看向凤墨华,然后再看向莫言之。
出身尊贵无比的人,久居高位,见多了那些诗酒歌舞,见多人尔虞我诈,他们或许能够在那政治中心的重重倾轧下存活,然后却不能放下尊严做一些卑微到泥土里的事情。
云太子忽然微笑,笑容清艳至极,像是那万年不化的雪山在一盈月光之下开始融化,晶莹的雪水一轰而下,冲向那广袤的平原。
“好。”
心在高处者,不畏脚下的脏泥。
我深感惭愧深感惭愧,那个那个,后天给亲们一次6000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