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殒心中,只需能哄得楚梦琳高兴,旁的事均不足为虑。他幼年饱受虐待,便觉世间满是阴暗。虽报了仇,却因其时血淋淋的场面大受惊吓,夜夜为噩梦所扰。他在教中树立威信,以“残煞星”之名威震江湖,令人闻风丧胆,这一切只为摆脱昔日耻辱,好教无人敢再轻视于他。自初见到楚梦琳,心中实是将她视为天人一般,却担心自己武功平平,配她不上,因昼夜苦练,盼望将来继任教主之位,统领天下,风风光光的娶她为妻。有时见她因贪玩给教主责骂的哭了,便想:“来日我定当凡事都依着她,重话也不说她一句,更无半分拂逆她的心意。”此刻亦是如此,颔首道:“好,咱们悄悄的跟上,当心打草惊蛇。”
楚梦琳登时笑逐颜开,欢声道:“殒堂主,还是你待我最好了,从不会扫人家的兴,可不像某些人。”暗夜殒见她面上一抹红晕闪过,如水月色下更增娇媚,不由神为之驰,魂为之醉,内心压抑日久的疑问便脱口而出:“你觉得少主……他怎样?”楚梦琳全神观察敌军动静,并未领回他话中深意,随口应道:“好端端的提那小子做甚?唔,是了,你也看不惯他,是不是?”教中以下犯上乃是重罪,便是心怀不敬之念也该当论处,暗夜殒忙道:“属下不敢。”楚梦琳转身面朝着他,柔声道:“我可没有当你是属下,你肯帮我,究竟是因为我的身份呢,还是因为咱们的交情?”暗夜殒道:“为教主、少主办事,那是身份所驱,但你要做的事,无论如何艰难,我也会设法给你办到。”楚梦琳更是喜欢,道:“我爹爹只看重江冽尘武功很好,但功夫是可以练的,日久天长,未必便一辈子及他不上。”
暗夜殒心头一震,这话倒仿佛是指他而言。他本不信学武有天资一说,只想旁人若练半日的功,自己便练整日,更将进食歇息闲聊的时辰均花在练功上,定有所成。果然年纪轻轻,武艺之精已深过了众多成名已久的前辈,凭借一己之力在教中坐得总堂堂主之高位。但江冽尘出现后,自己便相形见绌,拼尽全力也无法超越。楚梦琳也常被教主派遣着和他同去执行任务。江冽尘行事低调,江湖中名头不响,但其所为均是轰动四方,颇有惊天撼地之势。对这个平生最大的对手,他恨入骨髓,却也真心相敬。
又听得楚梦琳忿忿道:“我也想立功啊,我也渴望得到爹爹的赞许啊,可同他在一起,我不过是陪衬罢了。我与多铎走的近些,借机骗得断魂泪,就可以回去交给爹爹,早些完成任务,他江冽尘凭什么妄加干涉?心眼可也真小。殒哥哥,你说是我不好还是他不好?”暗夜殒道:“自然是他不好……你方才叫我什么?”话声中似含了不胜之喜。楚梦琳拉住他手,道:“在我心中,你便是如同兄长一般。小时候你总不太理我,是我不听话么?我只盼你能常常陪我玩。”暗夜殒微怅,若有所失,心道:“我可不想与你只有兄妹之情。”楚梦琳见他不语,嗔道:“喂,你在听我说么?怎的不睬我?”暗夜殒忙掩饰道:“不……没有,你能再叫我一声么?”楚梦琳放脱他手,笑道:“你讨我便宜,我才不上你当。再说下去,敌军可去得远啦。”
暗夜殒于敌军之事实无半分兴趣,适才一阵脸红心跳,此时思绪略定,便听到近处传来“咔”的一声松枝爆裂之声,夜间听来极是清脆。想到竟有人在旁偷听,怒喝道:“什么人?”折扇一挥,劲风已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从当中劈为两截,果见黑影一闪,当即抢上追杀。
前者正是南宫雪,她与陆黔循声挨近,见前方立着二人,待那少女唤出“殒堂主”,又提起江冽尘之名,语音竟是楚梦琳,而暗夜殒语气更是前所未有之温和,颇含有情意,再听其所谈内容,愈听愈奇,心下却逐渐一片冰凉,万料不到世间竟有此事,她虽也疑心过楚梦琳身份,却从未想过她是祭影教中人,身份亦是不低。自己与李亦杰卷入极大阴谋之中,遭了利用尚未自知。悲愤交加之余,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当即转身便逃.陆黔自知难以脱身,索性同他随机应变,拖延时刻,迎上几步躬身施礼道:“小人参见殒堂主……”此时暗夜殒手中折扇已抵住他额头,听他出声说话方凝力不发。陆黔背上已密布了层冷汗,适才险遭破颅之祸,思来犹自不寒而栗。
暗夜殒怒道:“是你?谁遣你来的?说!”他适才与楚梦琳说话,情意绵绵,当真如翩翩贵公子,此刻却又是恢复了冷血杀手模样。陆黔从他二人话中已隐隐听出些门道,如今生死系于一线,不暇细想,便道:“是江少主命小人多关注着小姐行踪,及时禀报。”他此言有两层用意,一为借此挑拨,二则摆明自己替他们主子办事,想必对方也不敢造次。果然暗夜殒收了折扇,面色更沉,语气却略有转和,淡淡的道:“多谢少主美意了,我自会护得小姐无恙。更不会让她在敌阵中险些受伤。”此时楚梦琳也已跟上,扑闪着一对灵动的大眼睛向陆黔打量,问道:“殒哥哥,此人是谁啊?”陆黔心道:“这姑娘容貌确是甚美,暗夜殒爱煞了她,将来必会为其弱点。”深深一揖,正色道:“小人乃是昆仑叛徒,蒙少主不弃,奉令保护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