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率万余狂澜军jīng骑冲到破冈渎码头外一片高岗上的时候,天sè已近拂晓。
极目远眺,王烈看到的是一黑一红两军,双方撕杀在一起的场景。
而居于劣势的黑sè队伍,正是自己手下的狂澜军,那些浴血拼杀的健儿如今剩下的十不足三四,而且个个带伤,支撑他们战斗到现在的只是一股气而已。
一股就算江河即止,狂澜将息,也要狠狠将敌人拍碎在岸边的傲气。
在王烈的鹰目中,几十个狂澜军士兵明显已经受伤,在袍泽的搀扶下向后撤退而去。眼看敌人追之甚紧,几个狂澜军士兵猛的转身,大声呼喝着冲向敌军,一边冲一边高喊道:“你们快走,我们挡着!”
那几个士兵冲进了身后汹涌的敌军之中,很快就被人群所吞没。
但随即又有十几个狂澜军士兵脱离了本阵,嘶吼着冲了上去,又在转瞬间被敌人所击杀。
这已经完全是用在自己的命来换取袍泽生存的机会。
王烈看得鹰目yù裂,本来还想等敌人力竭再组织冲锋的他,却猛的一挥手道:“冲锋,拦路者杀无赦!”
说完,也不等手下,一纵黑龙率先冲了下去。
他身后的亲卫队长杨彦之一看,连忙招呼亲卫跟上,但速度却明显慢了一截,很快就被王烈抛下了百余步。
但王烈还未冲到,那边数骑已经斜刺里冲来。为首一将手执长矛,浑身浴血的冲进了追击狂澜军士兵的江左士兵之中,为首一将一边刺杀一边喝道:“杀——你们快走,杀啊——”
王烈定睛一看。不是荆展还有那个。
而就在荆展身后,有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正紧紧追赶,这些骑兵人人面带狰狞面具,为首一将高声骂道:“小贼,有胆子你别跑,看我不一枪戳死你!”
荆展却毫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纵马前奔。
原来荆展刚刚在和这神秘骑士对了十几招后,发觉对方武功极高。根本不是自己能抵挡的。
荆展并不怕死,但绝对不想这样屈辱的死去,而且他若即刻被这敌将杀死,那么这些敌人一旦加入追击李善和王真的行列。带给自己袍泽的损失无疑更大。
所以,荆展选择了游斗,他纵马在敌人之间穿梭,引着这敌将奔走了足有近半个时辰,如今却已经是彻底筋疲力尽。就连胯下战马都已经换了两次,都是自己手下让给他的。
而荆展身后的亲卫,如今剩下的已经不足两位数,其余人早就战死沙场。
一千余狂澜飞骑。一夜间几乎全军覆没,这是狂澜军历史上少有的局面。
荆展此刻已经毫无生念。更觉得自己愧对这些战死的兄弟。
唯一支持他一直战斗的,就是趁还有力气战斗。多杀几个敌人,也算为袍泽报仇。
但他身后追击的那个敌将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在连续挑死几个阻拦他的狂澜军骑士后,他距离荆展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只见他从身后摘下雕弓,弯弓搭箭,三箭shè出。
荆展只觉得身后风声袭来,下意识的回首用长矛拨打,第一支箭拨打在外,第二支却狠狠钉在他的肩膀,接着第三支箭顺着铠甲缝隙shè进了他的后心。
荆展摇晃几下,长矛撒手,扑到在战马上。
那将领狞笑一声,喝道:“拿命来吧!”
正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怒吼:“狗贼,焉敢害我兄弟xìng命!”
随着这声吼叫,一支羽箭飞shè而来。
这支羽箭又快又急,就仿佛撕破了这拂晓黑暗的阳光,带着锋利的光芒瞬间就抵达了那敌将的面前。
那敌将此刻刚准备雕弓放下,还来不及拿起鞍桥上的长枪,却是猛的一扬手中硬弓,直接用弓身将这一箭拨打出去。
嗡的一声,那敌将只觉得自己手臂一沉,手掌微麻,忍不住低声道:“好硬的弓!”
一双碧眼散着森森寒光望向晨雾中那个纵马而来的身影,喝道:“什么人,敢暗箭伤人!”
“杀你何须暗箭,我乃王烈王明扬!”
随着这声音,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踏石板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阵如波澜般的听音慢慢扩散开来。
那敌将一听这声音,面具下的脸sè也是微微一变:“不好,王烈小儿的援军到了,听声音应该过万!”
这敌将也顾不上再追击荆展,看是否shè死了这个自己追击了半夜的对手,一拨马头,看样子准备逃走。
但没想到,身后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那敌将反手shè出一箭,竟然直接将王烈shè出的羽箭击落。
王烈一见,也暗赞一声:“好箭术!”
这一次这敌将更不敢停留,一抽战马,就准备继续奔跑。
但随即,只感觉到一道劲风袭来。
“还想shè我——”这敌将有些恼怒了。
此刻他已经放下雕弓,长枪入手,直接反手一枪,准备击落来箭。
但长枪挥出,却只觉得自己的枪锋仿佛击在了一块磐石上一般,执枪的手臂顿觉一麻,长枪差点脱手而出。
接着就听着身后有人喝道:“shè不死你我就刺死你!”
那敌将大惊,他万没想到王烈的战马竟然如此之快,刚刚还在百余步外,此刻竟然追到了自己身后,而且沿路之上还有不少江左军士兵阻拦,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但此刻他已经来不及细想,身后劲风再起,王烈又是一枪刺来。
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亲卫想要拦截王烈,却听得耳边“噗噗”两声。接着是两声几乎连在一起的惨叫和坠马声,明显这两人已经做了替死鬼。
王烈胯下的战马明显脚力要快上他的坐骑几筹,这么跑下去,他不被王烈刺死。也要被活活惊吓死。
他毫不犹豫,猛的一嘞战马缰绳,战马原地前蹄竖起,嘶鸣一声由急速奔跑转为静止,直接落在一侧,踏起一片烟尘。
果然,王烈胯下黑龙速度惊人,又在冲刺状态下。直接从他身侧擦身而过。
而这敌将的身前,却是几百名气势汹汹正迎向的手下,一见王烈冲来,嘶吼一声围了上去。
这敌将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向后看去,只见身后百余步外,一片火把如龙本来。
那万余狂澜军铁骑随时都能杀到,他再勇猛也不敢以百敌万。
远处江左中军阵中的王导看着这一切,已经是牙关紧咬。面sè青紫,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烈竟然会在这时在这里出现。
“谁能告诉我,王烈是怎么进城的!”王导脸部的肌肉抽搐着。再无一丝曾让王烈倾慕赞叹的风流倜傥。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而现在至少在表面上。他手中的底牌都已经用出,甚至那员勇猛无匹的大将。本来他是准备用来留在身边用做威慑敌人,同时保护自己的,现在却也被派了出去。
而且,一旦动用那员将领,其后的很多事情就连王导自己也觉得不能掌控了。
“与虎谋皮?若是全胜还能谋之,今rì之后就算我能击败王明扬,又拿什么来与那人争斗?”
王导心底忽然涌起一丝苦涩,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个叫王烈的男人带给自己的。
若王烈不来江左,他将有更多的时间来谋划筹谋一切;若王烈不来江左,他在东海上积攒的力量就足以引起一场动乱,然后自己就能劝动陶侃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起兵呼应;若王烈来江左后没有击败自己隐藏的实力,没有那么快与司马睿、王敦达成共识,他也不会有深深的危机感;若王烈能把手伸的短一些,不去勾结庾氏、桓氏他们,自己又何苦临时定下这一切……
最终,还是百密一疏……
想及这些,王导心中就涌起一丝不甘,至少他曾经距离自己的目标那样近那样近……
“王烈,今rì就算我不能得到,你也休想得到这一切!”王导狠狠的盯着远处。
忽然高喝道:“将军,你今rì若能斩杀王烈,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
那本yù准备后撤的敌将听到王导的疾呼,猛的一震,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手下围住的王烈,面具下的碧眼腾起一股杀气。
刚刚王烈为救荆展,仗着胯下黑龙神骏,一直冲在整个队伍最前,此刻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手下足有百余步的距离。
若这个时候他能和手下围杀王烈,凭自己的勇武未必就不能主公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况且,这时候的王导明显已经是孤注一掷,自己也不怕他再敢反悔。
想到这点,这敌将一咬牙,大喝一声道:“阿妥,你带五十个兄弟拖住敌人前锋,街道有限,只需堵住他们,其余儿郎速速与我围杀王烈!”
说完大喝一声,挺抢冲向王烈。
王烈冷笑一声,王导的嘶吼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王导就是在幕后筹划了这一切的黑手。
至于他还和什么人有何种交易,那就等自己亲手抓住这个老贼再说!
他既然敢脱离本阵杀进重围来救荆展,就有信心杀出一条血路。
他王烈做事的确是事前jīng于计算,多方布置才肯下手;但事到临头,他却有一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搏命之心。
这一冷一热,正是王烈能走到今rì的关键。
更何况,在王烈心里,荆展今rì是为他而生命垂危,乃至送命,那么他还上这一命又有何妨?
不过,王烈显然不是那种枉自送死之人,面对围攻上来的敌人,手中大枪挥动,也不回头,直接向前冲杀而去,目标竟赫然指向了王导。
什么yīn谋诡计,什么敌人凶恶,王烈纵马如飞,面前的敌人就像腐朽的木桩,一个个被他的大枪挑飞。
这一刻,王烈浑身充满了斗志;这一战,他誓要荡平江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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