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烟儿如转世历梦般遂到一地,只见眼前两三间草屋,门前悬一酒旗,上写‘沉香酒肆’。而回想之前所有历经之事,竟半点也没有了踪迹,不禁蹙眉。
这时就见一小二模样打扮的人跑将了出来,一面用肩头毛巾擦着汗,一面笑面迎道:
“掌柜,店内粮米不多了,我正要去趟集市,是买些粳米还是糙米,粳米50文一升,糙米35文一升!”。
柳烟儿见来人大约有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麻布浆灰色衣服,大头微圆,一双米鼠小眼,分外灵活。
此时柳烟儿还未回转过神,况也不知这米价钱,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随口说:“你看着买吧!”。
这小二听完,似心领神会般地笑言道:“那小的知道了,就少买些粳米多买些糙米。”。然后一面低首盘算一面踱步去了集市。
后柳烟儿方知这小二姓李,名贵儿,家住十里外李家庄,家中尚有一近半旬寡母。这李贵儿之前平日里也只是随寡母在家忙些农事。
后其母听人说此地刚开了个酒肆,一是想能为其子讨得一出身,二是多少能挣些生计,以便留作其日后娶亲生子之备。于是,央人让其子到这儿帮活。
这李贵儿本机灵勤快,又能察言观色。于是,不消半年的功夫,店内之日常之事,下到煎炒烹炸,南北之菜;上到迎客送往,打点采办。皆打理的如如贴贴,齐齐备备。
后柳烟儿偶一暇时思及自己前半生之事,竟寻不着一丝记忆。见酒肆之外杨柳依依,烟雾笼绕,不免郁结轻叹,遂自名柳烟儿。后又见沉香两字太过沉闷,遂改名溢香,不提。
转眼就是八九年的光景,这酒肆虽处偏僻,但凡来过之人,都知店内老板娘风骚妩媚异常,且谈吐风流。于是,也不乏追风逐月俊逸之士,垂涎揩油市井之徒,闲时即来捧场打混。
众看官既知道了柳烟儿来历,故闲言少序,言归正传。
这柳烟儿见这胡黎形容语言渐露淫秽,而手脚也更放肆。于是面上假装笑迎,而心实则厌恶,正思量有何计策摆脱。
这时就听的有上楼之声,随即就见李贵笑引着一侠士装束的人上的楼来。这柳烟儿定睛一看,忙挣脱的胡黎之手,上前笑迎道:“什么风把楚公子吹到我这茅椽瓦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增容不少”。
胡黎此时正因好梦被扰,心中正欲恼怒。但见来人举止形容不凡,仍不免正坐青眼相视。只见来人:
乌发束一条紫金丝带,穿一件雪白镶金边绸袍。腰间束一条五彩丝绦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左手腰间悬一宝剑,剑鞘之上点缀琉璃和玉石装饰的莲花图案,绿宝石镶嵌的剑柄。足蹬青色软底小朝靴。脸型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剑眉之下,灵动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皮肤白皙,形容俊美,说不尽风流飘逸。
胡黎见此,竟不觉几次欲起坐想见。
来人只是略微看了胡黎一眼,随即对柳烟儿说道:“我和家奴郊外狩猎,不觉日晚,路过贵店,特上来问候柳掌柜,顺便讨杯水喝。不想今日有贵客在此,叨扰冒昧之处,还请包涵为幸!”。
柳烟儿笑着说道:“楚公子真是客气了,平日拜帖相请都不能够。今日难得巧遇,况这位胡大官人也不是外人,就索性一并坐下吃杯薄酒,以解劳乏饥渴。”。
随即吩咐李贵儿再切上几斤上好牛肉并一坛好酒上来,并安排楚公子门人楼下吃酒不提。
只见楚公子落座,并不拿眼正视这胡黎。只是又看着柳烟儿问道:“不知柳掌柜近日店内生意可好?”。
柳烟儿仍笑着回道:“奴家这乡野小店,前不着村后不临郭,不过是每日偶尔来几个贩夫走卒或村野山夫吃上几杯淡酒,戏谑上几句闲话。但托楚公子的福,勉强还能度日。”。
楚公子微微点头,随即说道:“以柳掌柜之胆略才识,就算在这京城繁华之处,烟云集结之地,开上一酒楼,也能打理的齐全兴旺。”。
“楚公子,戏言了。奴家哪儿有那才能,况又无本钱场地,如何经营的起来!”。
这时就听楚公子恍然说道:“正巧近日我听闻京城内东华巷有一醉梦楼变卖,如柳掌柜有意,我可差人去打听查探。”。
众看官,可知这长安东华巷,自秦始就最是繁华富贵之地,且不说多少秦楼楚馆,烟雨楼亭。更是无数达官贵人,巨商大贾,名流贤士并市井走夫各色人等云集之处。
这柳烟儿也曾耳闻其繁华盛景,随又笑言道:“楚公子又逗奴家说笑了,且不说那一处之地寸土寸金,更是酒楼之事,谁愿意兜售变卖。”。
楚公子回道:“柳掌柜有所不知,这一家酒楼掌柜姓幻,因犯事吃了官司,现正押在刑部大牢。其有一女,名月儿,现正是及笄之年。我也曾听闻最是出落的仙人般品貌,但性格刚烈不驯,平日粉色戎装,最是喜欢舞刀弄枪,练得一套好掌法,使得一手好袖箭。家中突遇此劫难,故一气之下,决定变卖酒楼,得些银钱以搭救其父。”。
柳烟儿听闻随即说道:“这名姓倒是少闻,听公子这么一说,可见此女也非一般红妆素颜可比,定时女中丈夫,巾帼须眉了。”。
这柳烟儿和这楚公子只顾言语相叙,竟一时忘记了旁边坐着的这胡黎。这胡黎本就被扫了兴致,心中恼闷。但见两人只顾言语相款,而竟把自己忽略了过去,心中更加不忿,遂故意干咳了几声。
这时,这柳烟儿方回转过来,心想竟冷落了这胡黎。虽心中实厌恶其卑鄙,但也不便得罪,心想不如趁机打落他一番。于是,巧笑道:“看奴家这愚钝,只顾打探闲事,竟忘了给两位贵人引荐。”。
随即笑着对胡黎引荐道:“这是京城将军府楚兴,楚公子,最是侠肠义胆,济人危困!”。
胡黎忙起身笑颜拱手道:“幸会,幸会!”。
就听柳烟儿继续说道:“这位是临邑沈府胡黎,胡大官人,家中金银如山,良田千顷。”。
“莫非是雁门外沈府沈老员外府中。常听人说起沈老员外最是神仙一般人物,而又敦厚慈善,令誉乡里。而一直无缘拜会,近又闻沈老员外和夫人先后仙逝,不想竟成永憾!真是天妒英俊,福祸无常!”。
见这楚公子神情颇凝重感伤了一会,随又问道:“又听闻府中沈老员外留有一遗腹,其生产之后,竟不哭不啼,只双眼凝视,更眉头有一印记,现满月之光。后夫人殁后,这小公子竟双眼紧闭,更有血泪流出,眉间之印记也不复可见。不知是否确有此等灵异之事?”。
这胡黎见这楚公子并不对其还礼,也不回言。只是关心沈府之事,于是心中更是忿愤,想平日之人哪一个不是对其毕恭毕敬,笑脸相迎。而今日却受如此之奚落轻眼,于是只冷冷回道:“确有此事!”。
“我敢断言,令府小公子绝非凡类,日后必有飞黄惊世之举,前途不可限量!”。
这柳烟儿在一旁听闻描述这小儿之事,心中竟隐隐感觉所说之人,似乎哪儿曾见,和自己也竟有隐约的关系。但细想起来,却没了踪迹,于是不禁纳闷。
又见这胡黎心中似有不忿之气,心想我何不趁此机会,设一情蛊,一举两得!
于是假装恍悟道:“造化,造化!今日真是机缘巧合,天助事成!刚才楚公子所说东华巷醉梦楼之事,如得在座二位贵客相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岂不是万事俱备!”。
这楚公子听言说道:“这酒楼之事,我本该全力筹划相助。但眼下府中银钱之事,又由不得我处置。故如胡官人能解囊相助,其余之事,我定不推迟余力!但不知胡官人意下如何?”。
这胡黎本受奚落,心中正想寻得一机会显露一下威风,以彰其慷概富贵之气。况又迷恋柳烟儿之妖娆妩媚,寻思如此日后更有机会接近亵玩。
于是笑吟道:“这有何难!楚公子都能全力以赴,我更难推脱!待用钱之时,打发一小厮府中来取即可!”。
“我想这定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知胡大官人是能做的了全主?”,柳烟儿故意邪语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胡大官人真是慷概!昔日王恺石崇之富贵慷概也不过如此!”。柳烟儿假装笑靥桃花,半露风骚,眉目浓情的说道。
于是,当晚三人饮酒至子时时分,兴尽方散!
且说这胡黎为一时之斗气,兴助醉梦楼!而其接下如何处置及这醉梦楼之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