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弯腰过去,给焦白果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焦白果一闪身,迅疾地坐了进来。
狗蛋说:“咱们得离离村口,离离老槐树,都认得我这车,没准谁路过,有好事者,要和我打招呼。”
焦白果没有吭声,她低垂着头,狗蛋一时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狗蛋开着车,调转车头,离开黑山背村口的老槐树,往前开了约二里左右的路程,寻见马路边的一块小空地,正好把车拐了一下,离开大路边,隐身了进去。为了不让路人听见车的发动机声音,狗蛋熄了火。
车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到能听见掉落一根针的声响。田野里也静悄悄的,清淡的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田野上。
狗蛋不知道焦白果今晚找他的意思。他猜测是不是在乡政府遇到什么事了,要问他。还是家里的经济紧张了,想和他借钱?应该不会吧!也没有听说焦白果家里要办什么事情呀!
或者是焦白果喜欢上他了??????啧啧??????狗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暗骂自己:老不要脸啦!胡思乱想些啥!
狗蛋先开口打破僵滞的气氛,问道:“白果,找我,有什么事?”
焦白果吞吞吐吐说:“也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就是??????”
狗蛋猜测焦白果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请狗蛋帮忙,又难于启齿。他催促她说:“白果,你有什么事,就快说。现在就咱俩,又没有外人??????”
“老板,我??????我??????我不知道怎样开口,我不好意思??????”焦白果犹犹豫豫地说。声音中夹带着一种颤音。
狗蛋想着一会章书记要叫他,说不准一个电话,他就得马上赶过去,没时间和焦白果这样熬着。他再一次催促焦白果说:“白果,你快说,一会章书记还要叫我,说事呢!”
看狗蛋心绪不定、坐立不安的样子,焦白果终于鼓足勇气,说道:“老板??????我不想在公社呆了。”
虽然人民公社的称谓过去了多少年,但在老爷乡老百姓的嘴里,还是“公社”地叫个不停,影响着焦白果这些改革开放后出生长大的人,也习惯跟着老人们把乡政府称为“公社”。
狗蛋本来就想着让焦白果去雁城学美容美发,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给她商量。没想到焦白果今夜倒先开了口,要离开乡政府。难道她是另有隐情?
狗蛋问:“怎么?白果,怎么想起要离开公社?难道是谁欺负你不成?你嫂子又没有去公社找你的麻烦。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老板,我不好意思说。怕你??????骂我。”焦白果吞吞吐吐说。
“说吧!我啥时候骂过你。不会的。”狗蛋说。
其实,焦白果也知道狗蛋不会骂她。只是,她实在难以开口。见狗蛋表了态,她就更没有什么顾虑了,像倒豆子一般,信口开了河说:“老板??????自从嫂子上次去黑山背窑上,和我吵了架,还打了我一巴掌,我就在村子里没法呆了。走到哪里,都看见村民们对着我指指点点,说我的闲话。后来,你介绍我,到了公社办公室,帮忙打杂,这村里的人们,就又传开了我的闲话,说是??????我傍上你这个煤老板了,你又把我弄到公社去上班啦!??????村里的人们这样说,公社里的人们,见了我也嘀嘀咕咕的。有一次,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几个同事,正津津有味议论着我,我偷偷听了一下,他们在里面正在说我,说我以前在黑山背煤窑,天天晚上不回家,天天晚上陪你??????那话,我都害羞得说不出口。老板,你看看,我还怎么去公社上班,还怎么在黑山背村呆下去?????”
狗蛋一直缄默着,静静听着焦白果的诉说。
焦白果又说:“老板?????你说,我还不到二十岁,我这以后,还怎样在黑山背生活,我父母的脸,都让我给丢尽了??????”
焦白果说着说着,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忍不住抽泣起来??????
狗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着焦白果的倾诉,他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流言蜚语害死人。关键是现在他和焦白果一清二白的,竟然被人们传说得,躺到了一张床上。这对焦白果,的确是一种莫大的伤害。这一切,都是怪小翠去矿上的胡闹,才搞得这样满乡风语的,毁了人家白果的名誉。
狗蛋有心把手放在焦白果肩头,安抚一下焦白果,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和焦白果的父亲焦元宝,都十分熟惯,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他只好用话语安慰焦白果说:“白果??????你不要哭了。这些,都怪你嫂子,听信了谣言,去矿上闹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到了公社,我就知道没几天就会有人,煽风点火的,胡说一起。其实,前些天,我已经在想着你的事,我也不想让你在黑山背村和老爷乡里呆了。就想着,让你去雁城一家美容美发店,去学个手艺。只是忙碌着,没有机会和你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焦白果抹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借着微弱的,映衬到车内的月光,看着狗蛋,问道:“老板??????去学个手艺?学手艺??????是不是挣不到钱,还得给人家出钱?”
“当然,不用出钱,但是??????肯定挣不到钱。”狗蛋说。
“那??????我就不能去呀!我家里父母,还指望着我呢!弟弟还要靠我挣钱,供他读书??????我是想,看看能不能,你托关系,我去禹水县城??????或者雁城市,给我找个什么差事干。只要离开这黑山背和老爷村,就行。”焦白果说。
狗蛋想了想,一下子,到哪里去给白果找事。再说,女孩子家的,也不是什么大学毕业,能寻个什么好事做?去商店或者饭店、酒店,当服务员的事情,倒是多得多。不用自己去操心,就凭焦白果的长相,也不愁去找个当服务员的差事。但是,服务员要的是青春靓丽,等一结婚,再生孩子,年龄越大,也就不能再去当服务员了。体力也无法支撑一天到晚,直缕缕站着,像陀螺一样,不停地动着,也没有个休息的时间。还是学个手艺吧!
狗蛋说:“白果,我觉得,女孩子家,还是学个手艺,艺不压身。你总得为自己今后人生的路,做个打算。我觉得女孩子学个美容美发就好,将来有条件了。可以开个理发或者美容的店子。将来再找上一个会理发的丈夫,这一辈子,最起码,有个固定收入。”
“可是??????我家里没有钱。我不挣钱,怎么解决家里的开道?”焦白果说。
“只要你愿意学美容和理发,你就好好一心学,至于钱,我可以每月给你些生活费,帮你一下??????”狗蛋瞅着焦白果说。
焦白果望了一眼狗蛋说:“不行,老板,这哪行?我不能无缘无故要你的钱。”
“没事,我现在先帮助了你,等你将来有钱了,再还我。”狗蛋说。
“老板??????不行??????”
“你看看吧!回去给你父母商量一下。不要说我出钱给你,你可以说你是去雁城市区打工。”狗蛋给焦白果出主意。
焦白果沉默了一会,又认真地想了想说:“老板??????您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因为车没有发动,空调停着,车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冷得脚冰凉冰凉,浑身被冻得颤抖不已,心一阵阵紧缩。
狗蛋估计章书记快给他打电话啦。就对焦白果说:“白果,就是这个事,你好好考虑一下。等我把最近矿上的紧要事办一办,就和你联系雁城市学习美容美发的事。”
“老板,好吧!我再想想。”
狗蛋发动着车,赶忙往黑山背村里送焦白果。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到了大槐树跟前,焦白果想下车,狗蛋担忧她一个人往村里走,太孤单,又是黑夜。
黑山背村的夜晚,许多年轻人没事,就是喝酒,喝醉了酒,就满街里圪逛着,没事找事,呼五喝六的。看见个女的,就动手动脚骚扰的事情,常有。
“我还是送到你村里,你家附近吧!”狗蛋没有在大槐树附近停车,继续往前开,进了村。
“老板,你不怕别人看见??????”焦白果问。
“这么晚了??????只要我不停车,他们又看不见你坐在我车里。等一会,到你家里附近的路边,我停下车,你就快下。”狗蛋吩咐道。
狗蛋把车开到离焦白果家不远处的一个拐弯处,停住车。为了避开来往路人的目光,他把车灯熄灭,催促焦白果说:“白果,快下车。”
焦白果“嗯”一声,迅捷地下了车,闭住了车门。狗蛋等焦白果走远了,才拧开车灯,掉了个弯,回返。
果然,在村中不时地走过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了酒。
狗蛋开着车,“呼呼”地荡起一溜烟尘,路过自家门口时,他看见院门紧闭着,不知道小翠是在谁家玩麻将,还早早就睡了。现在,狗蛋不回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自从小翠去煤矿吵闹后,夫妻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因为狗蛋外面,身边不缺女人,所以,他就慢慢疏远了家里的女人小翠。
狗蛋开车出了黑山背村,停在路边,他给章书记打电话。
“章书记??????”
“哎哟!侯矿长呀??????看我,光顾忙的喝酒,倒把你给忘了??????快点过来,来??????来喝点酒。就在‘野猪林饭店’。”
狗蛋说:“好吧!章书记,我马上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