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赶到雁城,在北郊公园见到了焦白果。
冬日的公园,一片灰突突的景象。树木的枝杈光溜溜的,四处伸展。公园中间的湖泊,结了冰,上面落着飘零的枯黄的树叶。整个公园显得没有一丝活力。
公园里人不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闲逛。也有一些人,聚集着学习跳舞和打太极拳。
狗蛋和焦白果寻着林间较隐蔽的小路溜达着。虽然在雁城,远离黑山背,但狗蛋也不敢大意,他怕冷不丁地遇见熟人,再恰当的理由,解释起来也是那样底气不足。
狗蛋心里感到一阵好笑,笑自己年轻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浪漫过,和一个女孩儿在公园的林间小道上散步,他摇摇头,眼前的一切恍如隔梦。他不时地瞅瞅身旁只顾低垂着头走路,却一直沉默不语的焦白果。焦白果穿着一件灰色棉衣,一条黑色的西裤,脚下一双翻毛粗布棉鞋。显得朴朴素素。一看就像是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
“白果,你是不是不想在靓丽学习理发和美容啦!”狗蛋问。
“叔叔,是的,我发现我不适合学习理发和美容。手皮太薄,一摩擦手就疼。还有,我是个没耐性的人,不喜欢整日里抚弄那几根头发。”焦白果说。
“哪??????你总得学个手艺,找个适合自己干的事呀!”狗蛋说。
“啥也干不成啦!我爸妈给我打电话了,要我回村里,去嫁人。说是老爷村有个小伙子不错,家里还开着养猪场,托媒人去我家提亲了。”焦白果声音低沉,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结婚典礼?你还不到二十??????”狗蛋惊讶地说。
焦白果说:“我爸妈说了,上次因为嫂子去煤矿大吵一回,我在老爷乡都出名了。都传说我和你的男女关系不清不白的。现在,老爷乡的那些媒人们,都不敢给我找婆家。我爸妈说,现在正好有个好户口,是养猪专业户,家里有钱,儿子在外地当兵才转业回来,年龄大了,急于结婚。我家里又是这种情况,父母急于把我嫁出去,我也只好随他们。我明天回去,和那个刚刚退伍的军人见个面,如果差不多,我也就只好答应父母了。”
狗蛋不好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摸不清此刻焦白果的真实想法。他有心劝导焦白果不要回去见面考虑结婚的事,可是,他拦拌着焦白果不要结婚典礼,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想和焦白果成为情人吗?
不能,不能。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本乡本土的,即便心里再想,他也得控制自己不能和焦白果发生什么特殊的关系。本来,把焦白果弄到雁城,给她租上房子,让她学习理发和美容??????自己已经在一步步走向深渊。也亏着外面有黄瑞敏、薛美芳、小燕那些女人,可以让自己的欲望得以放纵一些。要不是,可能自己早已和焦白果有一腿了。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狗蛋决定把自己的感情,从焦白果身上拔出来,不要再去操什么邪心。他说:“唉!白果,上次那件事,都怪你嫂子,是她去矿上胡闹,给你的心灵,造成了深深的伤害。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来雁城学习理发和美容的原因。如今,你的父母让你回,我也不好阻拦你。这件事,你要三思而后行,关键是自己要考虑好。不能只看到男方是养猪专业户,就忽视了对他们一家人品的要求。一定要多打听打听。”
听见狗蛋这样说,焦白果看了狗蛋一眼,没有吱声。
俩人就这样在冬日一棵棵如电灯杆的白杨树里的林间小路上徘徊,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黄色的光线被光秃繁密的树枝划成了碎片,一块块掉落在低矮的枯草丛中。几只黑白相间肥墩墩的喜鹊在枝桠间欢快地跳来跳去,叽叽喳喳,鸣叫个不停。暮色一点点地吞嗤着夕阳的余晖,在公园里漫延开来。狗蛋发现他和焦白果越来越话少,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他也不理解焦白果要他来公园的含义。他有些感觉,焦白果有些话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狗蛋见天色已暗,公园里的路灯光都亮了起来,就对白果说:“走,咱们去吃点饭吧!”
“叔,好,随您。”焦白果说。
俩人出了公园。狗蛋的车在公园门口路边的停车线内。上了车,狗蛋问:“白果,吃啥!”
焦白果想了想说:“叔叔,咱们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狗蛋听见焦白果叫“叔叔”。老听见别扭,就说:“白果,我刚才就一直听见你叫‘叔叔’不得劲儿,以前听见你叫‘老板’不顺耳,现在叫‘叔叔’,我听来听去,心里老不是滋味。”
焦白果扑哧一笑说:“‘老板’和‘叔叔’都不行,您说,您到底让我叫什么?”
狗蛋左想又想,还真的一下子想不出叫什么好。最好的叫法,也是男人最爱听的叫法是叫“哥”或者“干爹”“干爸”。叫“哥”吧!狗蛋和焦白果父亲是一样的年龄段,这听起来,就含着种暖味的味道,还有些肉麻;叫“干爹”吧!在黑山背的习惯,应该是叫“小爸”,或者书面语点叫“叔叔”,一般平白无故没有叫“干爹”“干爸”一说。
在黑山背村,一般叫“干爹”或者“干爸”是极有讲究的,那就是一般小孩子生下来,为了保小孩子健康成长,要给孩子认个“干爹干妈”,要举行仪式,每年还要去给“干爹干妈”家拜年,一直要到孩子“圆十五”举办了成年仪式,才要不再去给“干爹干妈”拜年。
再说,现在人们一听有女孩子叫谁“干爹”或者“干爸”,那味道就变了,八成说这个女孩子傍了个大款,找了个老情人,为了避人耳目,就叫“干爹”或者“干爸”。
狗蛋也实在想不出叫个什么好,就说:“白果,你以后见了我,就什么也不要叫,就直接‘嗯’一声,说话就行。”
焦白果一听,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嗯’??????那以后就叫您‘嗯’得了??????‘嗯’!这叫什么称谓,就像给陌生人打招呼一样。不好听??????不好听。”
“凭管你叫啥吧,反正以后不要叫我‘老板’和‘叔叔’‘小爸’就行。”狗蛋说,“快指路,我可找不见什么‘啃得鸡’在哪里?我还没有去吃过这些洋玩意呢!”
焦白果指着路,狗蛋开车在雁城的大街上穿来穿去。夜色阑珊,车涌人挤,狗蛋的开车技术已经很烂熟了,他左右缝隙,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就到了肯德基。狗蛋从没有进去过,也没有吃过。在他心目中,一直以为肯德基就是“啃着鸡吃”。他和焦白果前后厮跟着走进去,里面吃饭的人挺多。狗蛋想找个包间,服务员说:“没有包间。”
“没有包间,这样大的店,怎么会没有包间?你是不是看见我们两个人,不想给我们包间,我们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呢!”狗蛋这样说,是因为许多饭店,见来客少,怕浪费包间,就以说“没有包间”来搪塞。假如你说来客多,服务员就说有包间,会给你安排。
“老板,我们这里真没有包间。”服务员解释说。
“小包间,三四个人的,也没有?”狗蛋不信。
“大小都没有,我们这里是快餐,不设包间。”服务员耐心地解释。
焦白果经常和店里的服务员们来吃饭,但有没有包间,她还真的弄不清。见服务员言辞十分肯定,她就对狗蛋说:“‘嗯’??????这里也许就是没有包间,反正我来过好几遍,没有坐过包间,都是在这大厅吃。”
“那??????这叫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我两个人,万一让禹水县的什么熟人看见,对你我都不好。”狗蛋说。
“咱们别吃了,换个饭店。”焦白果对狗蛋说罢,就要扭身的样子,准备出去。
狗蛋知道焦白果想吃肯德基,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吃这些洋快餐,不像他们这些六零后的,或者以前五零后,或者更早一些的人们,喜欢吃五谷杂粮,粗茶淡饭。他便问服务员:“你这肯德基,能打包吗?”
“可以。”服务员说。
狗蛋掏出二百元钱,递给服务员说:“那你给我打包两只‘啃得鸡’。”
服务员接住钱,哈哈一笑说:“老板,您是不是没有来吃过肯德基,我们这里一般不卖整只鸡。有大米、炸鸡翅、鸡腿、鸡脯肉??????汉堡包、炸薯条??????”
“我听不懂,白果,你看看,打包些什么,咱们去寻个安静地方吃饭。我到外面车上等你。”狗蛋说完,就先走了出去。焦白果跟着服务员去点餐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