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高中第一次考试的试卷刚发下来。
教室里的同学乱成一锅粥,各自讨论着自己的分数。大家的试卷都被传来传去,变得皱巴巴的。
但有一张试卷却是无比整洁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张试卷上写过字,也没人碰过它。它被整洁的放在课桌上。它的主人自然也没有和大家一样拿着试卷四处讨论。
他的主人是顾零。
顾零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嘴里一颗口香糖被他以自己固有的节奏咀嚼着。过一段时间,他把嚼到没味的口香糖吐到自己准备好的一个口香糖盒子里,待这个盒子装满已经吃过的口香糖时,新的一盒口香糖也空了,这个新的盒子就可以用来装下次嚼过的口香糖了。
他就像不是这个教室里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人的热闹。别人好像也看不到他,没有人向他打一声招呼,也没有人上前询问他的分数。
除了一个人之外。那人走到顾零桌前,拿起顾零的试卷,看到上面的分数,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之sè。若是看到其他人是这个分数,非大跌眼镜不可。他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上了高中,还是和初中的时候一模一样啊,顾零。”那人说道。
“那应该怎么样呢?”顾零懒懒的说,就好像要他说话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我也没考好。”那人面上稍微闪过一丝黯然之sè。
“看看我的分数,心里会好受很多吧。”顾零虽在开玩笑,但丝毫不是开玩笑该用的语气,他显得很认真。
那人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好受多了”
可他突然就收起了他的笑容,变出一副像顾零一样认真的表情来,像是在强调,自己接下来是要说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他说道。
“哦?”顾零丝毫没有动容。
“听说啊,这次,我们的班主任与以往的班主任不同了。”那人说得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人不得不跟着好奇起来。
但顾零不会好奇,他甚至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不同的。”
“他非常重视考试。”那人说。
“每个老师都很重视考试。”顾零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屑,像是全天下的老师在他的眼里都是一个模样。
“反正他不一样。”那人也知道自己怎样讲那老师也是不会动容的,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顾零沉默不语。那人继续说道:“你小心些就是了。”
“嗯,我明白了。”顾零点点头。过了半响又挤出几个字来:“谢谢你,阿丘。”
这个人就是阿丘,是顾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阿丘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他的眉头久久无法舒展开来,他有些担心。他隐约觉得,这次的班主任有些非同寻常,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散之不去。但他也没法做什么,只是希望顾零能躲过这一劫。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老师的脚步声子渐渐清晰起来,一步一步,沉重而有节奏。无论之前是什么嘴脸的同学,在这一刻,都老老实实的变成一个模样。
老师走上了讲台,他伸出中指缓缓的扶了扶眼镜,再缓缓的微仰起头,低沉威严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大家对自己的考试成绩还满意吗?”
他说话声音很低,但全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话一说完,台下安静极了。几乎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只是期待有人能主动回答老师的问题。
自然是没有人能回答的。大家的头都越来越往下低,眼睛都不敢往讲台上瞄,就像是
谁要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会中毒。
老师没有再说什么,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什么地方,像中了邪似的。要是他真的中了邪倒还好,可惜他没有。许久后他才从上衣的口袋抽出一张折了几次的纸张来,缓缓的打开,眼光向下一扫,念出几个名字来:“沈静,唐家明,顾零。”
沈静是个带着眼睛的瘦弱小女生,一听到自己名字不由得慌了神,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唐家明倒是像早就预料到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顾零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顾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别人的名字。
大家更是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老师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师看着纸张上这几个名字,眉头一邹,表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然后把那张纸折好,放回口袋,说道:“你们三个等会到办公室来,其他同学放学。”
话未落音,大家深深的松了口气。不一会儿便人去楼空,只剩下方才被点名的那三人仍然在课桌前始终如一的坐着。
“走吧。”老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办公室走去。
三人跟在后面犹如度rì如年,去办公室的路并不长,但他们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他们既希望这条路快些走完,又希望它永远也走不完。不过,再长的路始终都是要走完的,他们已经到了办公室。
顾零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一进门书本独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这间屋子不小,却显得十分拥挤,四处都是堆积如山的书本。墙上挂着一个黑sè的方形时钟,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很大,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还可以听到时钟走动滴滴答答的声音。房间并不黑,但让人觉得yīn沉,甚至有些恐怖。一般人在这间房估计待不了5分钟。可谁能想到这居然是一个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对他们说:“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那个小女孩沈静过了半响才轻轻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今天发的那张试卷上的分数异于常人,又怎会受到这异于常人的“照顾”。
老师见另外两个男生没有回答,瞪他们一眼,说:“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么。”
唐佳明无奈的点了点头。老师又把脸转向顾零,等着他的回答。
顾零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又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老师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顾零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与顾零同来那两人脸sè骤然大变,没有人会想到他竟敢这么回答。他俩更没想到,老师此时竟是面不改sè,丝毫也不觉得惊奇。他俩又怎会知道,他们面前的这位老师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惊讶,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如此回答他的话。他问的问题,别人总是只能按他的回答来回答。只不过他会隐藏,没有显露在脸上罢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老师这句话只说了上半句,又扫了他们三人一眼。
没有人敢说话。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老师看看表,继续说道:“本来让你们好好反省反省吸取教训的,现在看来,单单这样是没有用的。”
“你们从明天开始每天下课来我这里补习吧。”老师叹了口气,仿佛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般。
此言一出,唐家明和沈静二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但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急的浑身躁动,但也无从发泄。
一想到要每天要在这一刻也不想待的办公室补习,不由得直冒冷汗。
沈静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老,,老师,我的家庭经济情况不是太好,,这,,这个。”
老师显然早就见多了这种借口,只是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缓一缓没有关系的。”
沈静见自己的理由说服不了老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只得紧紧闭上双眼,以缓解自己的焦急。
唐家明本来也想用这个借口的,但见沈静已经说了,慌忙中只得随意编了个理由道:“老师,我放学后有小提琴家教,要学习小提琴。”他倒是面不改sè的说了这个谎。
“哦?那我会跟你家人联系了解情况的。”这种理由怎能骗得了这般老道的老师呢。
唐家明一听老师要跟自己家人了解情况,立即想到自己被老爸教训的画面,立马改口道:“不不了,我补习。”
“顾零,你呢。”老师并没有看顾零,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表说。
“嗯,我明白了,会跟家人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