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棣长途奔袭沧州,没有在最快的时间内攻陷沧州,其后盛庸带兵救援,平安率军sāo扰,让整个战局发生极大的变化。
朱棣不甘于无功而返,派兵去劫掠盛庸粮草,徐理威胁沧州,骑兵sāo扰盛庸,在多rì的对峙中,寻找破敌的机会。只要抓住对方统帅一次失误,就会给出致命一击,胜利就是建立在自己努力、对方失误的基础上。
天可怜见,今rì苍天佑护,北风突来,携裹黄沙,让朱能有冲破南军的机会,朱能也抓住机会,突袭发难变佯攻为主攻,让南军左翼几乎崩溃,如果南军左翼溃退,那么今rì的追杀形势就会大为不同,燕军就会像追杀李景隆一样,视几十万南军为猪羊。
朱棣绝对不是那个坐在金陵皇宫里的侄子,他历经多次生死之战,他的每一次冲锋陷阵,都会让燕军获取辉煌的胜利,他是燕军战斗的榜样,是燕军信心的源泉。
南军即将崩溃,朱棣要让崩溃加速,让崩溃扩大,所以他带领着数千亲卫,亲自攻击南军,反正南军谁也不敢名目张胆的shè杀皇帝的叔父,只要冲垮南军指挥部,只要盛庸的帅旗被动摇,击败南军就更加容易。
朱棣出发,亲自去终结盛庸,他侄子任命的第三任灭燕总兵官。朱棣设想好开始,设想好过程,可是,没有达到设想的结果。
没有想到盛庸用五千火铳兵护卫帅旗,火铳兵对战无用,可是守卫帅旗对抗数百的骑兵还是绰绰有余,火器伤人还伤马,朱棣攻击徒劳无功。
再没有想到南军左翼,溃而未退,在崩溃的边缘被主将挽救,再次冲杀的朱能只能望阵兴叹。
还没有想到盛庸不顾左翼安全,却让平安、徐凯出兵攻击,以左翼士卒的生命羁绊朵颜三卫,用平安的骑兵,徐凯的步兵攻击燕军步卒,防守反击,实为jīng彩。
盛庸,比李景隆强很多!
朱棣冲击盛庸指挥地,被火铳击退,整个战斗过程朱棣亲卫死伤惨重。朱棣冲击无功,只好退却。带着几十个亲卫沿着南军左翼和中军的间隙向北逃窜。
盛庸衔尾追杀,朱棣仓皇北逃,刚甩脱盛庸追杀,若是直线往北,就刚好陷入徐凯的沧州军中,刚离虎穴又要掉进狼窝,朱棣转头往西。绕过徐凯沧州军,平安的骑兵在远处逼近燕军,朱棣只好继续往西绕行。
夜幕降落,战场的喊杀声已经听不到,雪花飞舞飘落,四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暮sè下难辨东西,大雪中不分南北,朱棣迷路了。
带着不到三十名护卫,在白茫茫的平原上无方向的前行。此时的朱棣,狼狈,很狼狈,非常狼狈!
几十个骑人马,人人带伤挂彩,盔斜甲破,雪地泥泞,满身都是血迹和泥水,凛冽的寒风把所有人都冻得缩头耸肩。
幸好,天不亡燕,在天黑的时候,看到一座茅屋。屋主逃避战乱,茅屋空无一人。护卫们弄来干柴升起火堆,让燕王躲避风雪,用头盔融雪烧水,吃一点随身的干粮。马未卸鞍,在院子里啃着发霉的干草,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燕军能不能顶住南军的攻击,即便是失败,张玉和朱能也应该能把伤亡降到最低,带领着燕军北撤。坐在火堆边,朱棣胡思乱想,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进攻,靖难战争朱棣只能进攻无法后退。
屋外风依然呜呜的刮,雪依然沙沙的往下落,朱棣靠在墙角,慢慢的入睡。嘴里低低的唠叨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黎明时分,茅屋里火堆已经熄灭,显得异常寒冷,朱棣一晚似睡非睡,朦朦胧胧在严寒的刺激下清醒,他身上盖着一条破烂沾满血渍的斗篷,应该是火真在他睡着之后,给他盖在身上抵御夜寒。而火真确蜷缩在火堆旁,身体一阵一阵的抖动。
朱棣轻轻的活动麻木的腿脚,惊醒两名值守打瞌睡的护卫,他两个一脸羞愧,弯着身,低着头,低声说话:“王爷……”
朱棣没有让这两个护卫说出请罪的话语,一摆手说道:“平安无恙,无须多礼。赶快在找些木柴,把火烧旺。”
两名护卫悄然的走出去,在院子里搬回一下干柴,幸好这茅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勤劳的人,远避战火,就一直把干柴堆在院子里。干柴烧起烈火,茅屋内暖和了很多。
有人走动,把其他都没有睡实的人都惊醒,反正冷的也没法继续睡。众人起来,取雪烧水,喝下热水,身体暖和很多。出恭小解,肚子就咕咕的开始叫。
昨天出战就非常突然,身边都没有带太多的吃食,昨晚每人都吃一点,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一个个都是jīng壮小伙子,一顿不饱心里发慌。
朱棣让人把受伤最重的战马宰杀,马肉带着血迹,带着热气,架在火上炙烤,有盐没其他佐料,半生不熟的马肉将让众人填饱肚子。
吃下一些东西,众人都感觉不太冷,也感觉有点力气。就护卫者朱棣,动身北返。
屋外,雪依然在下,不过比昨晚小了许多,风也变弱,昨晚一夜大雪,地上的积雪三寸有余。平原之地,四周茫茫,道路田野难以分辨。
朱棣等人依着河流走向,模糊判断,向着北方前行。战马有不少都受伤,昨晚只啃食一些干草,没有细料,一个个没jīng打采,有气无力。天气不好道路难行,想快都没有办法,朱棣骑在马上,其他人牵着马,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朱棣一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周围的景sè都是一样,如果不是后方的脚印,不是大树上的鸟窝,真的还以为在原地没动。
一路行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脚下踩着的大地,白雪之下都是干枯的荒草,偶尔经过几个村庄,村里年轻男女不见踪影,或者被征入军,或者藏匿脱逃,偶尔见到人,大多是老弱之辈,没有体力外逃,留在村里苟延残喘,看着这些军人,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沧州和定州之间,在往北到真定,正是靖难战争爆发以来,主要的交战区域,燕军南军来来往往好几次,正义也罢叛逆也罢,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亡之际,一切的苦难都是老百姓来承受。
朱棣一路所见,心中多番感慨,此时人少新败,感觉尤为强烈。这大明的天下,大明的子民,不该承受这样的苦难,若是燕王能荣登大宝,一定不会让这样的苦难在重现世间。
一路走,一路打听,不断调整方向,乡下人见识少,也难以知晓北平在哪里,只能大概指出北方所在,朱棣一天下来没有少走冤枉路。下午时分,雪停以后,朱棣一行人困马乏,找一个人少的村庄,好说歹说,从庄户人家哪里买一些大饼豆子,人歇脚马吃料,养好jīng神,明天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在屋里烤火喝水的朱棣,感觉到大地震动,耳边传来战马的嘶鸣声,不由得心里一紧。此时所有的护卫都感觉到意外情况,刀出鞘,护卫朱棣逃出屋子,就向相反的方向退却。
火真选择留在最后,如果是来的南军,火真就用xìng命给燕王赢得一点时间,哪怕只能赢得一盏茶的功夫。
朱棣仓皇疾行,战马多少都负伤,在雪地里是在跑不快,身后马蹄轰隆,战马嘶叫的声音越来越近,以声势推测,起码有三千左右的骑兵在接近。
往前逃跑的朱棣,只听得身后几匹战马高速奔来,回头看,夜sè朦胧,距离不近,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感觉有人在挥手高喊,耳边风声呼啸,听不到那几人在喊什么。
朱棣马没有吃好吃饱,带伤奔跑,速度很不理想,后边追的人越来越近,他们的呼喊声似乎可以辨别,这几人之中就有护卫火真的声音。
“王爷,好消息,是朱荣将军,是自己人!”
“王爷,快停下,小心路滑!”
距离越来越近,喊声也够清晰,朱棣狐疑中勒住战马停在道边,护卫们刀出鞘,围城一圈,把朱棣保护在中间。兵不厌诈,千古皆然,防总比不防要好。
身后追来的三个人,在距离朱棣还有十几仗的距离,就勒住战马,翻身而下,疾步跑到朱棣马前,三人单膝跪地。高声说道:
“臣朱荣参见王爷。”
“臣刘江参见王爷。”
朱棣长出一口气,刚才的紧张消退,急切的问:“朱荣、刘江,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朱棣绝对不相信是他们专门寻找他找到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人在盛庸刚到沧州之时,就受军令南下办事,在此地突兀的出现,是在让人费解。
“王爷,此处风疾寒冷,不是说话地方,请回到行辕,容末将详细奏报。”朱荣跪在地上说道。
来人是朱棣麾下燕军,朱棣也不在担心,一马当先回到刚才的村庄。不到百户人家的村庄被近三千铁骑团团围住,燕王的仪仗威风此刻显露出来,这些铁骑jīng神抖擞,马背上都驮着鼓鼓囊囊的袋子,装的都是人食马料。
走进屋内,炉火燃起,朱荣让人送来牛肉美酒,朱棣和那些护卫饱餐一顿,一个个满嘴带油,红光满面。
吃完饭,奉上热茶,朱棣问朱荣:“当rì本王命尔等南下,怎么突然来到这里?本王之命可曾完成。”
“请王爷恕罪,”朱荣、刘江跪在朱棣面前,低声回禀:“末将未能完成王爷军令,甘愿受罚。”
“起来回话,到底怎么回事?”朱棣自己战败,是在丢脸,更不适合此时处罚下属。
“王爷,当rì我们两人奉命南下,掠夺焚毁南军粮草,可是末将等未能完成王爷军令。”
朱荣面带羞愧把南下之行给朱棣详细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