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宥昊带着不能为心上人知晓自己心意的失落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满腔志愿,希望自己能把在情场上失意的一切,在差事中找回来。可以想见,抱着如此决心,披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外皮,人人都道是所有皇子里最不起眼的徒宥昊,带给江南官场的,绝对是一场巨大的震动。
可惜,徒宥昊最想让其看到自己的成功的贾瑚,却半点不知道好友的心意,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反而是身在局外的韩昹,每日每日惦记着徒宥昊的那点心意,看着贾瑚没心没肺浑然不觉的不过日子,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因为贾家跟顾家已经确定了亲事,张氏也急着抱孙子,两家便开始商议婚期,当然,订婚才没多久,肯定不能马上就成亲,否则也太丢了顾家的面子,不过别看这商定婚期,里头门道也不少,张氏忙的是团团转,偶尔呢,还赶着贾瑚去顾家坐坐。
徒宥昊出京半个月,就韩昹知道的,贾瑚就去了顾家两次了。一日两人见面,韩昹止不住就酸溜溜道:“你倒是去顾家去得勤,至于吗,婚事都定下来了,你也不说避讳着点。”
贾瑚莫名所以,奇怪道:“怎么了?有人在你跟前嚼我舌根子了?”
韩昹自然不能空白说白话,摇头说道:“那倒没有,现在这时候,谁还有功夫说你的闲话啊,就是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频繁去顾家,倒像是你矮人家一截似的……你这般才貌,顾家傻了才会放过你这个女婿。”
贾瑚笑着给了他一拐子:“什么叫我这样的才貌,我是女人嘛?”见韩昹吃痛做作高喊,抬起手作势还要再给他一记,韩昹忙忙躲开,捂上嘴巴不说话了,贾瑚这才没好气的看着他,“什么我矮人一截,你当年娶媳妇,不也老往康王福跑?既然跟人家结了亲,就要把关系经营好,否则,彼此客客气气,生疏淡漠,那还结什么姻亲?顾家如今是我岳家,我常去也是该的。”
韩昹心里发急,脱口而出道:“你就不怕人说你媳妇还没去进门,就先巴结上丈人岳母娘了?”
“我家人没说什么不就好了?”贾瑚奇怪得看着他,“再说了,你不也说,这会儿功夫,谁有闲情来嚼我的舌根子啊?”
韩昹无言以对。
徒宥昊临走前放的那把火,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就慢慢熄灭,反而伴着时间的发酵,烧得越发猛烈了起来。、
先是定过侯府的那个李氏被查出来这些年残害的姨娘庶子无数,御史才弹劾了承恩公府教女无方,定过侯府内宅不稳,这边李氏名下的一个庶女就上吊自尽了,一查,好嘛,李氏被外头的言论指责闹得心火旺盛,一气之下,当着下人婆子狠狠教训那庶女,言辞之难听犀利,叫个年轻小姑娘怎么受得了?最叫人心凉的是李氏还威胁要把人随便配了,绝不给找个好亲事——庶女觉得没了指望,一条破带子,投缳自尽了。
当然,这样**的事能被查出来,后面少不了二皇子的功劳,没见这些日子大皇子一派跟二皇子一派掐的正欢,因为李家的丑闻,皇帝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二皇子日前在御前痛哭陈述自己御下不严,养出了刁奴残害百姓,愿自请降爵以赎其罪,据说在上书房门口跪了两个多时辰,皇帝后来召见时,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不论如何,这会儿京城上下,都围绕着这两个人的消息转,旁的什么流言蜚语,还能比得上这两个?
再者说,贾瑚从来也不是怕被人说闲话的,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别人嚼舌根子?他不在乎。
韩昹看着贾瑚这样的态度,情知再说下去已然没用,又不能把徒宥昊的心思抖落出来,干瞪眼了好许久,最后,也只能怏怏算了,再不提这事。
日子便平静的一点点过去,贾瑚每日上衙门回家,偶尔在去顾家串串门子,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安宁。贾赦张氏忙着张罗新媳妇进门的事,每天也乐得不亦乐乎,贾琏如今唯一的烦恼,就是贾蓉还不能回来,自己一个人读书着实无聊,旁的什么,真是再舒心不过了。
比起荣国府这边的欢快,贾政那边,倒也有桩喜事,只可惜,对于贾政来说是喜,对于王氏,却不啻为是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欢喜得砸了满屋子的瓶瓶罐罐!
还是贾政亲自派人给贾母报的喜讯,贾赦张氏等人才知道,原来贾政那头,赵姨娘有喜了。还不是短日子,到如今,整整四个月,肚子都显怀了!
张氏听得时候险些没笑出来,四个月?算算时间,那时候王氏才跟王家闹翻吧?这个赵姨娘,倒是有眼色,会抓住机会,这么好的时机都给她拽住了,成功叫自己怀了身孕。王氏怕是气得要死吧?
张氏决定,回头就给庙里添香油去,保佑这赵姨娘的肚子啊,平平安安的,最好再生个儿子,哈,看王氏不堵心得慌。
贾母虽然对王氏意见颇多,可她现在有了个宝玉,对于姨娘生的,还真不在意,来人报完喜,她叫了丫头开库房随便挑了些东西赏过去就算完了,自己照旧抱着宝玉,心肝肉的每天叫着。
张氏就看不惯她这样,不过是个孩子,话还不会说呢,贾母就紧张宝贝的好像这是什么文曲星下凡了,日日在人耳边念叨着“这孩子将来必是有出息的”“以后啊,必然光宗耀祖”,呸,一个孩子,就算生来带着玉,怎么就知道以后一定有出息?
张氏不是迁怒个孩子,可想到自家贾瑚贾琏从来没有在贾母这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她心里就堵得慌,还有贾母话里话外把宝玉说的比贾瑚还强,等到宝玉长大,必然把贾瑚比下去……张氏也是当母亲的,心里要能乐意,那就怪了。
回头和贾赦说起,少不得又是一通抱怨:“母亲要求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个宝玉的用度也是越来越精细,母亲根本是把咱们给的月例,都补贴给了那孩子!”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我倒不是心疼那么点东西,就是寒心,母亲当年对瑚哥儿琏哥儿是怎么样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对着个宝玉就这么如珠如宝的。虽说咱们孝顺她当然是应该的,可老爷你也是她亲骨肉,她怎么就能不能多为您考虑考虑,千方百计从我们这里挖点去补贴那孩子,针对咱们,抬高那孩子。老爷,我为你,为孩子,感到委屈!”
贾赦早就麻木了贾母的偏心,张氏再哭诉,也不过是让他挑了挑眉,并无多大怒色,只是安慰张氏:“我和孩子都大了,已经更不需要老太太再对我们如何关心。她总算生养我一场,我旁的也不求,她要只想养着宝玉,和和乐乐过日子,想要什么,你就给好了,就当是咱们孝顺她了!”
张氏笑着点头:“只要老爷你觉得好,我没意见。”夫妻两对视而笑,感觉在贾母这样的压迫下,彼此之间,越来越亲近了。
晚上睡觉前,张氏突然想起贾政的赵姨娘,不自禁寻思着,王家上次说要跟王氏撇清干系,这会儿都过了几个月了,王氏又是被个姨娘耍了受了委屈,也不知道等王氏哭着上门,王家会不会心软?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王氏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被自己曾压得死死的姨娘给涮了一把,人家孩子怀了都整整四个月了,她居然愣是不知道。那些丫头是干什么吃的?那些婆子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贾政,还有贾政,他居然在她最难过的时候,还弄出个庶子恶心她?!
王氏大怒过后,哭着就去了王家。
她心里还是抱着丝万分之一的期盼的,或许,自家大哥知道了自己受的委屈,心软了呢?肯原谅她了呢?时间过去了这么就,自己也知道错了,到底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戚,难道大哥还打算一辈子不认她了不成?
王氏在门口哭了好一阵,王子腾夫人实在不好叫路人看了笑话,只能请了人进来,不管王氏怎么哀求,王子腾夫人就一句话,不可能原谅她的!她做不到,王子腾、也做不到!
王熙凤又发脾气了,平儿来请王子腾夫人示下的时候,正厅外面冷冷清清没一个人,平儿很顺利就进去了,才走到门口,就听得王子腾夫人怒声道:“……你使得诡计害得凤丫头留下残疾,到现在还振作不起来,日日哭泣,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人都毁了,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你连亲侄女都能下手残害,一个姨娘庶子,定也不在话下。姑太太,你就别在这里跟我装可怜了,想到凤丫头,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你呢!”
剩下的王氏怎么哭诉哀求,平儿已经都听不见了,小心看眼左右,确定没人见到自己,平儿一溜烟便跑回了王熙凤的居所。
自打王熙凤伤势一日日便好,可残疾却根本无法消除,王熙凤的脾气便一日不如一日,曾经爽利明艳的女子,到如今,变成了个无缘无故都会发脾气的半疯女人。屋里的丫头受不了,离开了大半,只有平儿,忠心耿耿,任打任骂,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
把真相告诉王熙凤之前,平儿也犹豫过,可不管怎么看,哪怕王熙凤是靠着恨意活着,也比她现在这样,恨不能赶紧死去,根本没有求生意念的模样来得好。
平儿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家世不好,被家人从庄子上送到王府里来,战战兢兢跟着所有丫头一排站开,胆战心惊等着主子挑选时,是王熙凤挑中了她,让她从此在身边伺候,过起了比小户人家千金还要强上许多的好日子……
她想要王熙凤振作起来,重新再找回曾经明媚耀眼的凤辣子!
王熙凤静静听着平儿说的自己听到的消息,几个月来,第一次冷静地思考着,没有发脾气,更没有哭喊。她只是呆坐在位置上,整整一个下午,晚间平儿去叫她用晚饭时,她才猛然拉住了她,嘶着声音,低声道:“平儿,你会帮我吧,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吧?”
平儿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有多久没看见自家小姐这般理智了。连连点头道:“姑娘,我当然会在你身边,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王熙凤看着她,带着泪笑了:“我不会放过我那好姑姑的,我绝不会放过我那好姑姑的……”拉着她的手,一直低喃着:“平儿,平儿……”
平儿抱着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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