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窟,峰峦叠嶂,有着数十座青山环绕,而在这数十座青山环绕的中心,就仿佛出来了一个天地间的大窟窿,这奇妙的景色号称尚云城一绝。
一名老僧带着五个小沙弥慢慢地走进了天地一窟。
天地一窟是一个大峡谷,在无数青山环绕下,显得在峡谷中走动的人特别渺小。
那老僧一身破旧灰色僧袍,僧袍上还打了几个补丁,虽然老迈,不过神色古波不惊。老僧慢慢地走到一棵老树边,坐了下来,对着面前的五个小沙弥开口说道。
“知道老衲为什么能够当上净莲寺的住持吗?”
那五个小沙弥摇头,老僧苦笑,双手合十,开口说道。
“老衲原是一个偏僻小村的村民,二十岁时做杂役,直到五十岁时方才看破红尘出家为僧。那会儿老衲决心十足,不顾老迈之躯遍游全国各地,后拜皇明寺的菩提无仙和尚为师,老衲的刻苦勤勉感动了老师,老师便把正#法传给了老衲。老衲修得正果后,受离王府邀请,出任尚云城的净莲寺住持。在出任住持的仪式上,老衲展示了禅师高尚的品性。然而尚云城有一条规定,以贫贱的百姓身份不能出任佛寺的住持,要当住持就得改官姓。老衲无意改姓。这时,有一位嫉妒老衲的某寺住持向离王进谗言:“一个土百姓怎么能当住持呢?”满座为之哗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老衲面不改色,声如洪钟,说了一句震慑满堂的话:“我是泥中莲花。”净从秽生,当不难懂!”
这时候一名小沙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坐在了老僧面前,开口道。
“粪土里所生的虫是最脏的虫,可是一旦蜕化成蝉后却只喝秋天洁净的露水;腐烂的野草本来不会发光,可是一旦孕育出萤火虫后,它却能在夏天的夜空中闪闪发光。由此可以知道,洁净的东西常常是从污秽中产生,光明的事物常常在黑暗中产生。住持当真是大慧。”
这会儿那老僧这才抬起眼皮看了面前这个小沙弥一眼,笑着开口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沙弥笑了笑,开口道。
“名字本是一个称号,在寺里有人叫我云弘,也有人叫我师弟,事实上我就是你,别人称呼我为你,我自然就知道那便是在叫我。”
老僧这一会儿眼中方才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道。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淡泊,遗个清名在乾坤。你的慧,比我的要高深的多啊。”
小沙弥摇了摇头,不以老者的夸而觉得飘飘然。
“遵循自然之道的人不以生为喜,也不以死为恶,出生时不知道欢天喜地,要死时也不知道恐惧痛苦,无拘无束地来,潇洒从容地离去,把人生重大的生与死也看成自然事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来源,也不去追求自己的归宿。任何事情来了就欣然接受,把死亡也看成不过是重新回到自然中去。不用心智去损害自然界之道,不用人为的努力去改变天然,称呼可以强加,自然可以不要。我,一字足矣。”
老僧站了起来看着西方,叹了口气,开口道。
“施主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这一会儿,从西方出来一名身着青袍的少年,少年手中有着一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长剑,收了长剑,少年双手抱拳,对着老僧开口道。
“我怕。”
这少年自然便是陈洛,而听到陈洛说到怕,老僧先是一愣,然后开口问道。
“施主怕什么。”
陈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开口道。
“方才高僧和这位小兄弟所说,字字珠玑,我怕一出现便是毁了这境界。”
直到这时候,陈洛方才看清那小沙弥的长相,但见那小沙弥唇红齿白,样貌清秀,如果不是他正穿着僧袍,陈洛怕是都以为小沙弥是个小尼姑了。
那小沙弥虽然看起来颇为清秀,不过五官极其端正,竟有一丝不凡的气质在其中,陈洛摸了摸下巴,暗道这才是人中灵杰。
老僧摆了摆手,坐了下来。
“无妨,无妨,老和尚说些浅薄的禅理罢了,如果施主不嫌弃的话,可以坐下。”
陈洛点了点头,就地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老僧见陈洛坐下,双手合十,开口道。
“数年前,离王来找老衲,他刚来,便是开口便问:“我自即位以来,供养佛僧,广建僧庙,抄写经牒,这究竟有多大功德?”老衲直言不讳:“这根本没什么功德可言,你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点世俗的小恩惠而已。真正的功德是圆融纯净的智慧,它的本体是空寂的。世俗的方法不可能得到它。”离王又改口问:“什么是圣谛第一义?”老衲答:“廓然无涯,无古无今,超凡越圣。”离王接着又问道:“与我对答的人是谁?”言下之意即问老衲是圣者吗?老衲淡淡地答道:“我不知道。”,施主能从这故事中听出什么吗?”
陈洛愣了,他能够感觉到老僧话语中的确是藏着一丝其他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自己却是听不出来,只能感觉到话中有玄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玄机。
这种感觉有奇怪,有种伸出手,面前就是道,但是自己却不敢伸手的感觉。
陈洛能够从刚才老僧的话语中听出离王这个王者,虽然是王,但是见地却不似老僧开阔,并且穷追猛打,杀气四足。处理事物假如不多留一些余地,那就好比飞蛾扑火,公羊用角去顶撞篱笆角被卡住一样,哪里能够使自己的身心摆脱困境感到安乐愉快呢?
这么穷追猛打,杀机腾腾的人,一定活的不快乐。陈洛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自己来,这一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杀机四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老僧的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陈洛眯着眼睛,什么才是真正的安乐愉快呢?
站在大境界上来看,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按照天地的轮回轨迹而运作,那自己何需生气,何需嫉妒,何需快乐?
陈洛只觉自己的精神在这一瞬间慢慢升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能够触摸到一个东西。
这是一道门,只要推开它,自己就能有大境界。
立身处世假如不能站得高望得远,就好像在尘土里抖扫衣服,在泥水中清洗双脚,又如何能超凡绝俗出人头地呢?人在高山上和站在山地,所处的境界不同,心态自然不同,人处于不同的角度,思想不同,境界自然有大小。
陈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七情六欲正在慢慢地被一种名叫道心的利刃切断。
在推开门的前一刻,陈洛站了起来,若是无情是道,那自己修的还是那个自我吗?自己寻求的还是那个本我吗?
人若是无欲无求地活着,没有一丝情绪,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陈洛松开了手,毫不犹豫。
对着面前的老僧双手合十,开口道。
“多谢大师,我知道了心中的道,我对前方的路更加明确了。”
老僧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做了什么了吗?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陈洛对老僧打了一揖,然后退去,这不是自己的道,多留无益。
看到陈洛离去的背影,老僧叹了口气,对着面前的五名小沙弥开口说道。
“他才是智者啊。”
先前那充满灵气的小沙弥抬起头看着离去的陈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解。
陈洛走的很洒脱,没有一点犹豫,这让他产生了一点犹豫。
自己所寻求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