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俩人结束战斗平复下来又收拾妥当去见康熙的时候已经是三刻钟之后,见了康熙俩人俱是神色如常,只说看这折子看晚了耽搁了时候,康熙数落了两句他们太过磨蹭,便也就算了,让人传了膳食留了他们下来一块用膳。
席间胤禔一直偷眼打量胤礽的神情,见他淡定自若,似乎并无任何不适,暗自放下心,到底也是他稍微做过分了一点……稍微?
用过膳之后又陪着康熙喝了半盏茶,这才跪安各自回了住处去。从春晖堂出来,到无人处,胤禔叫住胤礽,压低了声音,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胤礽心里没好气,现在知道关心他好不好了,先头怎么就跟头饿久了才开荤的狼一样?
“没事,我先回去了。”胤礽淡然说完,转身就走了。
胤禔微一愣,随即叹了叹气,他们关系发展成如今这样的地步,似乎却也不过是肉体上的亲近而已,太子爷,始终还是让他觉得琢磨不透又抓不住。
胤禔也回了自己住处去,明珠派了他儿子揆叙来见他,已经在他那里等了不知有多久了。
揆叙见胤禔春风满面,忍不住打趣道:“爷可是去与皇上请安的时候碰上了什么好事吗?怎如此高兴呢?”
胤禔笑而不语,领着他去了书房。
请过安之后,揆叙说明了来意,是要问关于今日下午才发下去的让佛伦前往陕西救灾的折子的事情。
胤禔闻言有些意外:“太子爷亲自批示的?”
“是,阿玛说太子爷会这么痛快答应这事还上赶着与皇上提了有些怪异,所以叫了奴才来问问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胤礽召人商讨这事的时候,明珠试探性地提了让佛伦去,原是想着他若是这次赈灾有所表现,先前的事情康熙气也消了升迁就有戏了,当然明珠本也没抱多大指望能成的,如今康熙病了,胤礽代他处理政事,若是胤礽不愿意,直接否了这事压根不与康熙说他也没法子,可胤礽不但没有反对,反倒是帮着在康熙面前举荐了佛伦,大力促成了这事,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太子爷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给佛伦机会的,只是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着实是叫人猜不透。
明珠听了揆叙说的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陕西巡抚布喀与索额图有些不清不楚地牵扯,他记得前世也是陕西灾荒,发下去的赈济和买新种子的银子就是被这个陕西巡抚和当地官员一块给吞了,事情还牵扯到了川陕总督吴赫,事情一直到五六年之后有当地百姓上京告御状才被揭了出来,但因为太子爷和索额图的力保和从中斡旋,最后派去查案的钦差查来查去也只得出个都是下头县官做的与巡抚无关的结论,最后事情就给了了,当然后来索额图被处置的时候,这事又被翻了出来成了他的罪名之一。
他记得这事,胤礽显然也是记得的,那么他把佛伦丢去陕西的意图是?
胤禔郁闷地闭了闭眼睛,虽然一时半会地摸不清胤礽的心思,但本能地他就觉得不是好事,先前的那一场缠绵到底还是改变不了什么,胤礽根本从来就没打算过相信他。
“爷?”揆叙轻喊有些走神了的人。
胤禔叹了叹气,吩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用不着担心,叫佛伦把赈灾的差事做好了,别让人挑出毛病,尤其别拿不该拿的东西,就出不了岔子。”
“奴才明白了。”
揆叙回了去,胤禔却是不由得苦笑,说到信任,他的所作所为,又如何值得胤礽信任。
他与明珠说的那句以后都不要他为他做多余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的打算放下了,从那日在观澜榭外将奄奄一息的胤礽背回瑞景轩去起,他突然就觉得,执念了那么久的东西比起身上真实活着他触手可及的人,全都不值一提了。
跟胤礽走到这一步,是他所不曾想过的,但又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他也心甘情愿。
不过一切都还得慢慢来,他不介意等胤礽慢慢敞开心扉,打从心底里接受他。
四月的天气,突然一下就热了起来,胤礽从春晖堂请过安离开,康熙吃过药已经歇下了,眼见着他连着用了几日的药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胤礽心里也终于是松了口气,扯了扯领口,嘴角不由得扬起了笑意。
走廊尽头抱着胳膊靠在廊柱边的人也正冲他笑着,在胤礽愣神的当下,朝着他勾起了手指,胤礽撇了撇嘴,却是脚步不停歇地走上了前去。
“你来这做什么?”
“热吗?我们去游湖纳凉?”
胤礽犹豫片刻,微扬起了下颚,示意他带路。
俩人沿着湖边走走停停没有让人跟着,拂面而过的风带来了几分难得的凉意,胤礽轻吁了口气,在湖边的垂柳边停下,一双眸子轻眯了起来。
“怎么?”
“那次我牵着小十一来,就是在这里捡了他的风筝。”
“……”
胤礽的脸上无波无澜,语气也很平淡,胤禔沉默了下去,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后到底也只是捏了捏他的手:“算了,都过去了的事情。”
胤礽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爷难得一回有兴致想要与人兄友弟恭。”
结果最后却是坑了人又坑了自己。
胤禔握着他的手轻按了按:“你想要兄友弟恭还不容易,可以跟我……”
“你也有脸说这话,”胤礽甩开他的手:“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之后大步朝着湖心的亭子走了去。
胤禔无奈一笑,跟了上去。
几只水鸟在湖面上掠起觅食,尾尾鱼儿绕着湖莲游来游去好不快活,胤礽来了兴致,捻了块糕点随手碾了扔了下水里去喂鱼喂鸟。
胤禔走上前去,一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也学着他的碾着糕点一点一点往湖里扔。
胤礽身子没有动,却是不耐道:“离爷远点。”
胤禔轻笑,反倒是得寸进尺地偏头轻咬了咬他的耳垂:“爷难得有机会能与太子爷你单独相处,你还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太狠心了点吧?”
胤礽没好气,低声骂道:“你就作死吧,也不看看这四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是嫌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是不是?”
“那又又何妨,”胤禔满不在乎道:“我们兄弟两个站得近一点说说话怎么了,还是太子爷你自个心虚了不成?”
“滚远点。”
“我滚了谁来滋润太子爷?”胤禔说得越发暧昧,热气全部吞吐在了胤礽的脖颈间。
胤礽觉得有些痒,听了这话更是无语至极:“你脸皮是猪皮做的吧。”
胤禔大笑,终于是放开了他,懒洋洋地坐到了一旁去。
胤礽将手里最后一点糕点扔了,也在凉椅上歇下,伸脚踢了踢胤禔,问他:“你这些日子倒是挺闲的?怎么大白天的也来找爷出来游湖?”
“不大白天难道半夜里?半夜里大好光景的游湖岂不是可惜了点。”胤禔说着笑眯眯地冲胤礽眨了眨眼睛。
胤礽皱眉:“你能不能正经点?”
“好,我正经一些,”胤禔轻咳了咳,敛起笑意,斟酌了片刻,道:“我能不能问你把佛伦遣去陕西赈灾的原因?”
胤礽闻言睨了他一眼,冷嗤:“不是明珠自个求的吗?爷成全你们不好?”
胤禔叹气,稍一犹豫,走上前一步,蹲到了胤礽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保成……”
“做什么?”
“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
胤礽先是一愣,随即撇了撇嘴:“爷凭什么相信你?就凭那点浅薄的鱼水之欢?你趁早省省吧。”
早料到他是这副反应,胤禔也不急得多说,转了个话题:“保成,等过了这个夏天,我们去香山看烟火吧?”
香山,下回有机会我带你去吧。
多年前他随口说过的话就这么蓦地闪现在了脑海里,胤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你还记得……”
胤禔笑:“你不也记得?”
“看吧,有时间就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笑意晕染上了眼角眉梢,胤禔的眼里闪动着光彩静静看着胤礽,胤礽心中一荡,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移开了眼,嘴角却弯起了一小道弧度。
游湖纳凉闲聊,回到瑞景轩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施世范匆匆来与胤礽禀报:“爷,山西那边回报,巡抚叶穆济已经备好了十万石粮食,昨日就已经启程运往陕西去了。”
胤礽挑起眉:“备好了?他哪里来的粮食?”
“小臣也觉得奇怪,不过方才来的时候小臣遇上简亲王大阿哥,他与小臣说叫您不用担心,范家那边他嘱咐过,也与其他家通过气了,赈灾的粮食不是从他们那里借的,而且他先头已经派人私下查过了,山西的粮库确实是空的,这批粮食定是有蹊跷的。”
胤礽眯起眼思索片刻,哂道:“这个叶穆济倒当真是狗急了跳墙胆大包天了,去跟索额图说叫他给布喀那边送封信过去,让他山西运过去的粮食一定要当场全部拆验了才能收,一袋都不能放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