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他继续问了个更让康舅难堪的问题：“让我不解的是“既然我外公的骨骸在山洞放过，山那么大，为什么后来一定要在那个位置摆一个别人的神台呢？换个地方给柴公修庙不行吗？我感觉这多少是对他不尊重吧？”墨康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吗？我没注意哦。”他的声音如耳语般低，接着沉默，吐烟圈。叙源继续说：“柴勇是创建涓寨的土官，在历史上的影响力非常大，我刚才用手机上网查了他的历史故事，对他的介绍很多，而对后来的土司介绍很少。看来他在历史上的地位也许比后来黄氏土官要高吧。但是毕竟从他死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八仙岭上修庙，你们突然在按放我外公这么一个黄氏土司嫡传后裔骨骸金镡的位置建柴勇的庙，有点不好理解，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细想是不是怪怪的呢？康舅？摆放罐子的位置你应该很清楚的，我妈说是你父亲带着你放上去的呀，所以，归结起来，我觉得你们当时的决定不妥，你们说呢？要是我当时在场，肯定不同意这么修庙的搞法，另外选个地方更好。”对于外甥的一席软中带硬质问，墨康面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有点挂不住了。墨康没想到叙源这么个外甥还能把事情想得那么深，他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不知博士外甥接下来几天还会给他这个黄家的‘隐xìng族长’带来什么新的怪论和尴尬。见墨康舅不做声，叙源更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更让我奇怪的是，捐建出钱最多竟然是墨涛舅、我妈还有你们这三个最主要的黄家后人！真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都脑子进水了？”叙源想着那个腰佩长剑，威武凛凛，甚至有点凶神恶煞般端坐在莲花台上的柴勇像心里就感觉不得劲。康舅彻底默不作声让气氛怪异，其实叙源也不知道，刚才一席质问实际上已经接近问题的核心了，但是问题的核心是什么呢？他还需要时间慢慢观察，慢慢体会，慢慢推理。这时翩默表弟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了，看到叙源和父亲在一起说话，就过来搭讪，正好给了康舅一个台阶下。‘师公’的作用一个半小时后，‘嘀，嘀，嘀’，那是凤邺的汽车喇叭声，他把阿榕的‘师公班’接过来了。黄家人出来迎接。见到叙源，他兴致冲冲地说：“毛毛哥，我又去请了一个‘师公班’来，这样的话，我们‘打斋’就是道公班和师公班两全，算是规模最大，最隆重的仪式了，每个班子八位师傅！总共十六人。你这次能来算是赶巧了！”“道公班和师公班怎么合作呢？还是各搞各的？那不是乱套了。”翩默表弟插话：“一般都会先请一个‘大道公’，由他确定做道场的时间，以及由他去寻找组织其他的道公、师公共同搭配做道场，也有些要打斋的人家自己另外请‘大师公’，由他组织其他师公。”翩默表弟读过大专，原来在普海县税务局当科长，后来下海去了南宁做生意。这时姣茉从厨房看完舅妈做白斩鸡出来到堂屋，听到叙源他们对话，说：“我外公原来就是巷冲，涓寨这边的‘大道公’，也叫做‘道公王’，但是一般而言，不能主持自己家或亲家的道场。”翩默继续解释：“所有道公、师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所不同的只是大道公一般管大鼓，指挥控制场上的节奏、进度，大师公指挥其他师公配合道公做法事。道公、师公的人数一般为双数，双方各八人，据说取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意，也有些地方和家庭要的人数比较少，六个或者七个，而且师公人数比道公少两个，但最好的是道公、师公分别有八到十二个，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看丧家财力情况的。除了道公、师公外，打斋的人家一般还要请一班乐队，即吹鼓手，他们在道公、师公轮流做法的过渡时候，以及各种仪式开始、结束之时吹奏哀乐，当然请不请乐队以及请多少也是由丧家财力决定。”姣茉颇有感触地说：“84年把你外公葬到飞凤朝阳时，给你舅舅大搞，也是请了两个班。这次你外婆，两个舅舅都回来了，道场也要做得大，家里体面，显得对他们的尊敬，呢，原来只请了一班‘道公’，晚饭时我们商量，又增加了一班‘师公’，要搞就搞热闹点。”缓过气来的墨康舅说：“一般来说，开道场的时间为两天两夜，生前做道公、师公以及做丧品者会多一天一夜，是为三天三夜，其间做道场者除了间歇的一点时间外，基本上不能休息。”叙源问：“那我们这次‘打斋’开几天呢？”墨康舅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说：“我们这次应该是搞得最隆重那种了，前后搞五天，其中三天三夜道场，道公和师公排满了各种仪式要做。解放后黄家还从来没有这么隆重呢。”叙源问：“我看到好像圩亭里有好多不是黄家的街坊也在忙着准备办酒席。我们这边搞完，还有别的家要搞吗？”姣茉听后笑嘻嘻地说：“不是的，那些都是街坊邻居来帮我们忙，我们要搞百席宴，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街上的人家每家都摆一席。壮族人重视邻里关系，一旦一家有丧事，全村和附近村庄的人都会自动来帮忙煮饭做菜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和做道场的人。”新来的‘师公班’简单地扒了几口饭填饱肚子就出门到圩厅中去布置‘师公坛’。叙源感觉一种神秘加神圣的感觉从师坛扑面而来，让人肃然起敬。师坛正坛的第一排挂一张众神图像，上面画有二十多个神；第二排中间放一个香炉，香炉两边各放一碗生米。叙源问康舅：“那个碗中间插着的那小块石头是什么意思？”一位略瘦的师公对他解释道：“那是我们把自己的印章分别插在碗中，表示这是师傅们各自的师位。”嗯，还各就各位了，真是那么回事啊。第三排摆放猪头肉、鸡肉；第四排摆放五杯酒、五双筷子、一碗饭、一碟盐。再往前一个是下坛，即在正坛下方再设一个师坛，其摆设除了不挂神像外，与正坛相同。接下来的圩亭还有五寨坛，第一排挂五寨神神像，叙源不知道什么是五寨神，墨康舅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些很厉害的角sè吧。第二到第四排的摆设和正坛一样。墨康舅指着五寨坛旁边放着的一只公鸡问叙源：“你知道那是代表什么吗？”看着叙源一脸茫然，墨康舅得意自己难住了自己这位留洋博士外甥，说：“这只鸡代表鸿钧老祖的坐骑。”叙源一听，乐了，觉得茅塞顿开，“哈哈，这我知道啊！我五岁多就泡在图书馆里看封神演义，鸿钧是封神演义这部小说编纂出来的人物，借喻天道，坐下有六位弟子，也就是洪荒的六位圣人，他们是太清境大赤天八景宫太上老君（道德天尊）、玉清境清微天玉虚宫元始天尊（盘古真人）、上清境禹余天碧游宫通天教主（灵宝天尊）、娲皇宫女娲大神（入室弟子）、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接引道人）、西牛贺州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老祖(准提道人）。”师傅摆放的神仙像其实是和汉族的道教是一脉相承的，比较好理解。这么说来佛教、道教和人教的创始人都是鸿钧的弟子，可以说鸿钧是一切宗教的鼻祖。还有鸿钧实际上是道的化身，从中国文化的根源《易经》可以看出万物皆出于道。墨康舅和坛里的师傅见叙源“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出了他们那么多祖师爷，瞪着他的眼睛里满是竖然起敬，让叙源也很受用。叙源有点疑惑地说：“我记得鸿钧老祖的坐骑是千紫祥云，不是一只**？”在叙源的印象中，千紫祥云可是鼎鼎大名的“年兽”。叙源给墨康舅和在坛里忙着的三位师傅讲了年兽的来历：“相传在远古时代，有一种头如狮子身如壮牛的凶恶怪兽叫“年”，一年四季都在深海里，但逢新旧岁之交，便出来糟蹋庄稼，伤害人畜，百姓叫苦连天。有一次它又跑到村庄里为非作歹，被一家门口晾的大红衣服吓跑了。到了另一处，又被灯光吓得抱头鼠窜。于是人们掌握了“年”怕声音、怕红sè、怕火光的弱点。每至年末岁首，人们就在家门口贴红联、放鞭炮、挂红灯，院子里烧柴禾、拢旺火，用菜刀剁菜肉，发出声音，把“年”吓得逃回海里，不再危害人们。人们得以安全。据说被鸿钧老祖收服，成为其坐骑。“墨康舅尴尬地笑笑，说：“象征嘛，就是那个意思嘛。他们师公班的师傅就是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的，他们有些也搞不清那么多为什么呢！”听康舅这么说，叙源也觉着自己太较真，不再细究。叙源注意到师公们在特炳和阿榕的指挥下，马不停蹄地涓寨街好几个地方挥舞着桃木剑，烧符，喷水，打锣做‘法事’，那栋西式别墅门口，街北口，街南口，还有护城河等地，叙源还发现这时街坊都关门闭户，街道上没有行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