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耶罗发现沐傅儿虽然还是不怎么开口,性子却活泼了很多,至少不像从前那么低沉,做什么都有气无力。
他明白自己的内心,虽然答应她让她回去,事实却是不肯的。
他感觉忘川已经走出了平贺的阴霾,不知怎么,心里很高兴。
平贺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就变得很沉默。
沉默的有点无趣。
索玛也没有之前那么闹腾。
只是两人都闭口不谈到底发生了什么。
耶罗只知道平贺出门后,索玛心里担心,也带着几个人跟着去了。
到底在那场兵荒马乱中发生了什么,谁也不肯说。
忘川打听不出来,也就懒得再问,只是耶罗中是寻着机会找她出去,让她有些害怕。
害怕就此沉沦。
爱情,是最大的迷幻剂。
让人沉湎于欢乐,丧失斗志。
“忘川,跟上来!”耶罗虽然知道她是沐傅儿,却更习惯叫她忘川,似乎这样才是一个新的她,一个从过去到未来全部属于他的女人。
沐傅儿坐在马上,看着耶罗在前面跑得起劲,心里生出了几分担忧。
平贺教她骑马,从来都是走走而已。
而一想到逃跑可能需要马匹,她咬了咬牙,抓着缰绳,喊了一声“驾!”
她身子往后一仰,马就跑了起来,她抓紧缰绳,努力克制自己抱住马脖子的欲望,听到风在耳边呼啸,身子好像就要掉下去一般。
耶罗冲过来,“快些!”
沐傅儿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听到耶罗那句话几乎变成了青色。
“蠢女人,”耶罗小声骂了一句,又喊道:“松开马脖子!”
沐傅儿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马身上,松开马脖子?别开玩笑了。
耶罗大概也看出了她不敢松开马脖子,只好驭马贴近,纵身一跃,点着马鞍就落在了沐傅儿的身后,一把拉过沐傅儿,用力拉着马缰绳,嘴里却是轻笑道:“可以松开了吧?”
沐傅儿眼眸微微一闪,强自冷静下来,“你也可以松开了吧。”
耶罗却是一笑,“若是我不肯松手呢?”
沐傅儿心中一跳,平白生出一种悸动,她有些不知所措,哑着声音,分外冷静地道:“怎么都会松的。”
是啊,总会松的。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即便有两人相伴,终究逃不过桐华满身,形单影只。
“我记得天朝好像有一句话,说的是夫妻之间是同富贵,共生死。”耶罗松开了手,却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沐傅儿乍一听这话,只觉得可笑。
白家还未遭逢变故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莫说是平生富贵她不在意,就算是生死,她都愿生同裘,死同穴。
这样刚烈的爱情。
她忽然想到为了白家表兄拒婚的时候,闷在家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父母姊姊都急躁得不得了,她却死咬着不松口。
那时候她真的在想,她的夫君只有白石一一人。
且不说他只是充了军,哪怕是他死了,她都要替他守节的。
她心里知道父母为了择了一门好婚事,可她不愿就这么违背她和他的感情。
最后,沐父还是妥协了,可是谁曾想到,就在听说白石一立了大功要还朝的时候,沐府被皇帝挑了个刺,从此书香百年,红尘浩瀚的沐府彻夜间高厦颓败,瓦砾石窟。
最后的最后,竟只剩得她一人。
为何白石一从不想,他在军营中备受苦难,而她也在这四方牢笼中苦苦挣扎。
可以共艰难,却不能共富贵。
他为何就不肯睁开眼看一看。
失望渐渐变成了埋怨,恨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恣意生长,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她渐渐发现,即便她爱或者不爱,她和白石一的过往就摆在那里。
这是一个万分可悲的发现,却也格外清醒。
人总会在爱中迷失自我,看不清事实。
而如今,她却清晰清醒。谁比谁清醒,谁比谁痛苦。
那种感情,似乎在这些兜兜转转的误会丛生中,消失殆尽。
而如今,一个她看不懂,甚至是有些害怕的男子,说要与她同生死?她还没幼稚如斯。“可以共艰难的人,却不一定能共富贵。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
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刻他的确是爱她的,可下一刻却未必。
她坚持守着自己的内心,不敢轻易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