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雨荷远去,白石一死死攥着纸条,忽然心疼了。他派人问过方家,方家并没有出手,便不再理会。谁曾想到,沐傅儿却是把这样的信息留给了方雨荷。
她是在怪自己啊。
不愿意当面给自己,却又不忍心。若是自己去寻方雨荷,便会知道了。
她期待自己去寻方雨荷吧。
她心里还是期待自己能知道的吧。
可他终究迟了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他忽然想到她跪在自己门前的时候。
她从未想过自救,哪怕是抛却尊严跪在自己面前,也不肯放弃自己的骄傲。
她始终是那个明媚的女子,如同高山上盛放的山茶。
她不屑于解释,就这么孑然一身,背负着被他遗弃的过去,独自承受命运的沉沦。
像是针扎一样,密密麻麻,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似乎看到她站在沐家那片兰草里,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心里忽然平静了,小心翼翼地唤她“傅儿。”
她应了一声,抬起脸,接过他手里的白茶花,“你看,这白茶花是不是特别艳丽?”
白石一却不解,“红色才艳丽吧。”
“红色只是鲜艳,说到艳动人心,白茶花才格外惊心动魄,你看,”她捧起茶花,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花朵,“她不动声色地在争妍呢。素女倾心,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笑了,虽然不懂,却沉醉在那副小心翼翼的得意模样里,似乎与她一同悟道了。
就在她笑得灿烂的时候,忽然嘴角开始流血。
连同那白茶花也染成了红色。
她惊慌失措地伸出手,唤他,他想要牵着她的手,却无能为力,呆呆在原地,看着她头发散下,衣裳凌乱,满眼惊恐。
他迭声喊她,拼命想要抓住她。
她撕心裂肺地在那喊着他的名字,他却抓不住她。
忽然,柔软的触觉惊醒了他。
他醒过神,看见红拂抱着自己,“将军,你梦呓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愤恨,猛地推开她,“你来做什么?!”
她吃了一惊,没敢多话。
“还不回去。”他有些不耐烦。
“奴是担忧将军”红拂还想说些什么,他就冷笑一声,“我说过,你愿意嫁给说,我替你安排罢了,若是要呆在这个位置,就要看清自己的身份。”
红拂顿了顿,红了眼睛,退了下去。
他变了。
不再是押解途中那个愤怒却干净的少年了,他变得如同看不见边际的幽冥之海,波涛翻滚,却平静无波。
他重情义,却不在意那些可有可无的纠缠。他聪慧果敢,却狠辣冷漠。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本质。
他在意的东西太少了,而她根本不够格。
她始终都站在墙角下,仰望着这个男人,仰望着他的一切。
她害怕他生气抛下自己,虽然她知道他不可能抛下自己。她于他可是有患难之情的啊,在整个后院的女性中,无人能比过自己,她心里暗暗隐忍,转身离开。
白石一抬起脸,忽然看到沐傅儿在一片血色山茶中,整了整衣裳,捋了捋头发,囚衣宽大,如同隐居的修士。
“傅儿,我不会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看到了么?!”白石一有些局促地喊了出来。
可她却在那畔微微一笑,血色山茶映红了她的脸,她悄然转身,走向奈何桥,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不想陪你了。”
那片山茶忽然变成了没有枝叶的花朵。
他似乎从佛经上看到过这种记叙,曼莎珠华,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不见死,死不见生,红得如同绝望,都是不肯轮回的灵魂化成的固执。
“我是这样喜欢你啊。”她忽然回过头,冲他一笑,他心中一动,却看她将那汤一口饮尽。
他绝望地要扑过去,却被拦了下来。
就看着她跟着黑白无常,平静地进了地府,其间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再也不愿意他一眼。她跟着黑白无常一直走一直走,走过那片红色的花海,身后每一朵花都疯狂地绽放着,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他站在鲜艳欲滴的花海中,望着远远走去的女子,耳边回荡着那句有些感慨有些无奈的话,“我不想陪你了。”
我不想陪你了
他惨叫一声,猛地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