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的确聪明,他在找到了新的地方的时候,正好隔壁部落刚从济南杀掠而归。他寻了个由头,铺天盖地地杀了过去。
不管什么道义,也没有什么理由,就那么直接而凶残地浇灌了土地。
耶罗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带兵,却坐在营帐里,认真分析和思考着战局。作为一个上位者,不眠不休,随时监控着场上所有的事情。
沐傅儿给他送汤的时候,他饮了一口,胡子拉碴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直没回去,担心你身体受不了。”
“没事啦,”他的脸有些红,“你先回去,我很快就能打赢了。”
沐傅儿摇摇头,咬着下唇,有些局促地问,“不让你上战场,你……”
“其实我更喜欢这种感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哈哈,虽然没那么夸张,可是对战场和局势的把握却十分重要。这样更让人快意,”顿了顿,他又笑了,“小娘子若是肯心疼在下一星半点的,在下便是肝脑涂地浑身碎骨也值了。不让在下不上战场,在下心里更是舒畅。”
沐傅儿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多谢这位公子。”
“小娘子不必客气。”他挥挥手,样子严肃,眼眸却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我先回去了,”她微微一笑,“也不能帮上你什么,打战最重要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然而败军之将,最忌结盟,必然反手。”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正色道,“娘子所言甚是,我这就加强后续的事情。”
她点点头,转身便离开。
奉天正好在帐外听到这席话,朝她微微颌首,她回以一礼。
奉天忽然想到,那晚他对她说过那些话后,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疏远过。
似乎……
最亲近的时候,变成了最遥远的人,他微微叹了口气,掀开帘子道,“你倒是娶了个好媳妇。”
耶罗就笑道,“我这一辈子倒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事情,唯有妻子还值得炫耀。”
“哈哈,你怎么和汉人似的!”那人就笑了。
沐傅儿却没有想到,在不远处遇到了平贺。
平贺成熟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愣愣的小子了,许是刚打完战,平贺身上还带着血气,甚至是酒气。
沐傅儿素来没见过他,如今猛地一见,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平贺大哥。”
“忘川……”平贺猛地盯着她,却是一笑,“听说你和耶罗……”
“嗯。”她点点头,目光看着他的鞋。
“我……”平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那时候……”
沐傅儿有些不知所措,再提起来,又能做些什么,“那时候还要谢谢平贺大哥的照顾了。”
“忘川!”平贺睁大眼睛,那一闪的光芒如此耀眼,却在下一刻如同焰火落尽深渊,“我……我只是想说,你……你开心就好。”
沐傅儿点点头。
擦身而过之时,她忽然看到风吹过平贺的衣领,那只发黄的狼头绣花在风中若隐若现,眼神锐利。
似乎在诉说着,那一段无悔的时光。
那么锐气的年月。
那个说要为她独闯狼群的男人。
那么纯粹的时光。
如果当年在一起,只怕如今也会遇到这些问题的吧。
家国天下,忠义难两全。
她忽然留下两行清泪。
原来那些考量从来都不是问题,她也根本没有犹豫,唯一的……只在于是否深爱。
她所遭受的痛苦,原来是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她心痛欲裂,却不能说。看着耶罗为她搬来的盆栽,白茶花的枝叶已经有些憔悴,费尽心血,没能开花的树。
她闭上了眼。
这是何其痛苦的事情。
然而比那无果更痛苦的事情,莫过于……
既相爱,何不相信。
尚不如当年平贺,那么莽夫之勇。
谁比谁清醒,谁比谁痛苦。
她闭上了眼,睁开时,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