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要保护自己的顾客!”他眉毛一扬,坚决地说,“但是,我必须首先向您准确地介绍一下‘天堂之家’,如果有耐心的话,我相信您最终也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我想了想,看看这令人窒息的小屋子,感到茫茫然,对他的话充满怀疑。难道这枯燥
无味的小屋就是“天堂之家”?如何叫人信得!
“您瞧这里,”菲德尔先生继续介绍下去,他从墙上拔出一根带烟嘴的管子,“这是吸烟器,您想吸什么牌号的香烟都可以。如果愿意,我们甚至为您准备了——唉——进口的毒品。每堵墙都安着这种烟管,每隔三尺一个,包括洗澡间在内。同时,这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是防火的。”他又和颜悦sè地补充道,“住在我们‘天堂之家’的人永远不会受伤。”
“如果从床上掉下来呢?”
“地板具有弹xìng。”
“真像个防备自杀的橡皮牢房。”我说。菲德尔先生耸耸肩,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
“一旦您真正变成了我们的幸福房客,您就不会再这样想了。”他向我保证,“天堂之家’一定会带来幸福,请看!”他伸出肥胖的巴掌指着墙壁,“这条窄槽是食物管道,您所预定的饭食都由气动装置送到这里.您也可以饮用流质食品——”他指了指管子上的一排橡皮nai头。
“太妙了,”我说,“就这些了吧?”
“还有,”他的手顺着墙向前摸索。一道隐约的闪光开始在空中颤动,远处同时传来音乐声。“请在此稍坐片刻……来吧,”他轻轻地把我按到一张椅子上。
“现在,请您坐好,不必紧张,”菲德尔先生善意地劝告我,“您应当知道,奈比?盖和弗雷迪?莱斯特的广告都是‘天堂之家’主办的。我们为男人和女人服务,我们能回答世界上的一切复杂问题。可以想象,一个男人想要适应社会的需要是多么不易;可以想象,一个男人想要获得女人的满意是何等的困难。在外界,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但是,在这里,在‘天堂之家’,我们创造了完美的环境,人类的一切愿望和要求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我亲爱的朋友,这里就是天堂,这里就是幸福……”
他的声音开始微弱下去,空气的密度越来越大,音乐的节奏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人在歌唱。又传来菲德尔先生的话:
“我们家大业大,只需一次付钱就可以满足顾客的所有要求。请您填写一张租房定单,
时间长短,随您所好,一手交钱,一手交屋。如果愿意,您可以将房门封闭,直至租契期满。请注意,租金如下……”
下面的数字已经听不见,他的低声细语在慢慢消逝。
眼前的空气已经凝结成rǔ汁状,在原地旋动起来,与我和艾琳在凉台上看到的那种奔流四散的sè带一样。
突然,奈比?盖出现在凝聚的空气之中,她站在我的面前,向我投来媚人的微笑。
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她是人类愿望的化身。她就是富贵,她就是名望,她就是快乐,她就是健康,幸运永远在她身旁。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她看得如此真切,我看到她在呼吸,我看到她在迈步,我看到了她向我伸出了雪白的双臂……
这当然是一种映像,但是逼真极了,触觉器官和感觉器官统统完备。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可以感到她的胳膊已经搂住了我的脖子,还可以亲到她那温热的嘴唇。我心旷神怡、魂消魄散,此时此刻,我的感觉一定与成千上万个男人在此地下旅店里和她接吻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噢,不知有多少人都亲过了她的嘴呀!
一想到这里,我又恢复了神志,看透了眼前虚假的一切,于是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向后退去。但这对奈比?盖却毫无影响,她还在那里继续向空气求爱。这位绝世佳人和生活理想的化身,正在毫无对象地表示爱情。
我打开门,回到走廊上。菲德尔先生正在等我,眼睛看着手上的发票夹。他朝我点点头,好像已经达成了协议。
“怎么样?拿一张定单吧,”他说,“好多人经过几天的盘算之后都会回来的。”
“并不是所有的人吧?”我回答。
“那当然,有人也不。”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有些人似乎具备一种天生的抵抗力,您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所找到的这种方法来维持生计。请您再考虑考虑,也许,以后……”
我说:“我的妻子在哪里?”
“在那间屋,”他用手指了指,“但请原谅,我不能再陪您了,还要去接待别的顾客。一会儿,请您自己到电梯那里去吧。”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就向前敲那扇门。等了等,没有任何回答。
我再使劲地敲,但只听到一阵压抑的扑扑声,好像声音压根没有穿透门板。原来,“天堂之家”的顾客就是这样受到保护的。
这时,我睁大眼睛看着那门板上的封记,上面分明写道:“封闭至一九九八年六月三十rì。收讫。”
我大略计算了一下,不折不扣,艾琳已经把我的钱全部花光,八万四千美元一个子儿也没有剩下。她可以在这间租赁的房子里再“舒舒服服”地住上好几个年头。
我猜不透下一次她该怎样办。
我不再敲了,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电梯。一升回地面,我就踏上快速滑道,让它载着我从曼哈顿闹市旁边掠过。广告在狂吼,我把耳塞放进耳朵,但这只能堵住声音,却挡不住眼前的花花世界。弗雷迪?莱斯特的映像在高大的建筑物上滑来滑去,闪耀着光彩;一个,两个,三个……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他的面孔,如洪水猛兽,劈头朝我压来……
我用手捂住双眼,但那位夺走了我的妻子艾琳的光学美男子却仍然浮现在眼前,他那动人的微笑像一束无形的电波直刺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