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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林中偶遇

书名:水云沙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无名指尾戒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    龙五、燕七、老师太和小和尚等人将雷焕送出荆州城门,雷焕道:“你们先在这里暂住几rì,等我到了徐州城,你们便带着小花儿再来和我汇合。”

    老师太双手合十微眯着半睡半醒的眼睛道:“做当做之事,这里有我照应,徒儿务须挂怀。另外师傅送你一句,到了徐州城可能会遇见面善之人,诸法不通时,他们自然会帮助你。”

    雷焕不明所以,也知道老师太喜欢打机锋不说别是不说,应道:“弟子明白。”

    一旁龙五‘咯咯’笑道:“公子放心,我们也算生死与共过好几回了,答应公子的事,自然不能让公子失望。我已经派人往徐州传了消息,你一入城便会有人接头,把你引荐给高纬。这边也会派人将那小姑娘和大师们一起送到徐州去,如此可好?”

    雷焕不再迟疑,略一拱手,翻身上马,青鸟有些不舍地从小和尚头顶飞走,回头对着小和尚‘呱呱’道别,振翅追上雷焕。

    小和尚看着渐渐化作黑点的一人一鸟,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眼角滑落几滴清泪,拿破旧的袖袍随意一抹,笑骂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就你这般矫情!”

    老师太索xìng闭了眼睛,轻颂一声:“无量寿佛!”

    骏马驰骋,天高任鸟飞。雷焕一人一鸟披星戴月,一路向北渡了长江,不知觉间离襄阳城只剩下百里之遥。

    冬rì里天黑的较早,雷焕行至一处山林已是人困马乏,无奈一无驿馆二无酒肆,好在没有积雪只好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将就一夜。雷焕生了堆火,和青鸟分吃了些龙五亲自做的点心干粮,喝了一口酒暖了暖身子,看到嘴馋的青鸟小眼睛放着幽光在一旁直直地盯着,瞧瞧嘴角将酒壶放在青鸟嘴边便自言自语地道:“我看那李三公子的言行举止不像一般的纨袴膏粱,你说他把小云他们母女带到襄阳是不是觉得她们在山里呆的太辛苦了?要不然就是小云妹子生我们几次不辞而别的气,故意让他们带到襄阳,好让我们找不到她们心里着急?”

    “呱呱……”回应他的是青鸟含糊不清的不屑声。

    雷焕往火堆里加些干柴,仰面躺下双手枕在头下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道:“要不然以云妹子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顽劣个xìng,她要是不愿意就是八匹马也不能把她拉不出那个山。”

    “呱呱……”青鸟叫声愈发的细不可闻。

    一轮圆月破云而出,月光透过干秃的树枝洒在雷焕脸上忽明忽暗,辗转反侧间更是睡意全无,反正四下无人便又道:“她先后救过我们两次xìng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要是那三公子以礼相待那便还好说,要是他敢用强,咱们就来个大闹国公府,再把小云带走怎么样?”

    一向恬噪的青鸟这次却没了回应,摇摇晃晃地走到雷焕身边,倒头栽在雷焕的胸口上呼呼大睡,还带着一身的酒气,雷焕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宠溺一笑,将上衣紧了紧包住青鸟,望向天边的那轮圆月有些失神。

    “在女儿山的那段时间是我们这些年过得最为惬意的rì子,什么江湖仇杀、旷世秘宝、天下大乱的好像突然间都从身边消失了一般,统统都不用想。结草为庐,砍柴喂马,坐看星移斗转芙蓉塘前美人笑,卧听冬雪chūn雷惊蛰山中叫新蛙。呵……现在想来这种rì子仿佛是昙花一现,有些可遇不可求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四处奔波居无定所,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能有个‘家’。”

    雷焕眼神有些迷离:“就算把小云母女带出了国公府又该怎么安置她们,四处流浪么?其实我看这个三公子就不错,长得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小云要是能跟了他,对她来说也许会更好吧……”

    不知不觉月已上中天,四周一片静寂,吞吐的火苗偶尔爆出一两声‘噼啪’声响,青鸟躺在雷焕怀中换了个姿势,雷焕也在如梦幻般的呓语中迷迷糊糊睡去。

    寒风呼呼,夜歌一曲,唱与山鬼听。

    天刚蒙蒙亮,火堆早已熄灭留下一地灰烬。雷焕悠悠转醒,冬天的早晨山林里格外的冷,饶是雷焕身子骨异于常人,也不免打了一个寒战。起势双手互为yīn阳,打了一套老师太传授的道家《心经》拳法,身上顿觉浑身通泰,寒意减消,收势调息唤来不知飞到哪浪的青鸟,随便吃了些干粮准备继续赶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雷焕的耳中,莫不是遇到了山中强人?雷焕不想节外生枝,翻身上马正yù离去,山林并没有什么遮拦,就见不远处一女子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被一群彪形大汉团团围住。

    女子长鞭一挥挡在孩童身前,怒斥道:“你不好好呆在府里享福,偏偏要学人离家出走,出走倒也罢了,还非穿得像只孔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个富家子弟。瞧瞧,江湖上可不是说你是个公子哥就卖你三分面子的地!”

    名财不露白,雷焕瞧的清楚,孩童确实一身锦衣玉袍一看就是个雏,马贼山匪的最喜欢的人之一,胆小怕死多金。

    那孩童声音中带点委屈地道:“谁让那个老酒鬼说话不作数,说好了带着我行走江湖,还没在府里呆上几天传了我两套糊弄人的瞎把式,就想偷偷地溜走,那我就只好自己追出来了。我大周清平地界,谁能想到还有盗贼……”

    强盗里为首一人生的虎背熊腰,骑一匹高头大马,手持大关刀,像是比听了下流不堪的荤段子般还开心,反正两人已成瓮中之鳖,也不急着蒸煮,笑道:“贵人的世界里永远都是一片清平,好酒好肉,穿金戴银,什么事都有别人伺候着。可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没那么福分了,宇文邕穷兵黩武,到处抓人打仗,连片的村庄不见几户人家,老弱病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交纳供养你们这些权贵的赋税,哪里有什么太平。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贵族,留下你们身上的财物,就当是打赏给我们这些穷苦人的也好。要不是看你们是女人和孩子,像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公子哥,我早就一刀剁了,杀得一个,便少得一个祸害!”

    “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平白了耽误了这么长时候。先把这小崽子杀了,拿了财物再把这婆娘带到山里给兄弟们开开荤。”一汉子开口道,边上几人附和。

    关刀汉子怒斥道:“咱们要是做出了这等残害妇孺的勾当,跟那些高高在上欺压百姓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再敢这般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中间的女子气得胸口一阵起伏,长鞭起落刷刷抽在先前出言污秽的汉子脸上,骂道:“不知羞耻的东西!”

    手起鞭扬,又是刷刷几鞭连打了三四人。能做得了土匪强盗的,谁人没有一股子彪悍劲,这还没打劫成,就先被被抢的人打了脸,不比要了他们的命还打紧,原本还算平静的场面一下子乱了套,众汉子纷纷拔刀一哄而上。

    本来以为这群强盗只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不想真打起来却没一个人含糊,打退几人随后便又有几人补上,虽说一个个都是武功平平,却仗着人多势众一直将两人压着。长鞭女子一边要护住身后的孩童,一边还要招呼这许多不要命的主,很快就显现出了疲态。

    长鞭后继无力,被一刀一带女子一个踉跄,又一刀闪过削落一行青丝。

    一声长鸣,一道身影飞入场中,形势为之一变。

    几柄长刀脱手,几人击飞远处,雷焕转脸望向那女子,微微一笑道:“连姑娘,别来无恙?”

    连姑娘看着从天而降的雷焕,有些茫然有些惊喜有些不敢相信。当rì思夜盼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纵有千言无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明心底万分欣喜却又偏偏忍不住地梨花带雨,道不出的满腹委屈。

    连莲低着头搓着衣角,显得手足无措地一言不发。

    李渊看出两人关系不浅,故意撇撇嘴讥笑道:“连姐姐为了找你,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倒好,见面一句别来无恙就打发了事?你也看看眼前的这些人,钢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能无恙吗!哎……有道是,痴心女子负心汉,我看倒是一点也不假。”

    被李渊揭穿心事的连莲更加显得扭捏不安,偷偷瞟了雷焕一眼,不由地气从中来。雷焕似乎对李渊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完全无视连莲的小女儿姿态,径直走向马上的关刀男子道:“好汉既然胸中有丘壑,又何必跟女人和孩子一般计较,这么多大老爷们为难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也不见得怎么光彩。”

    关刀男子好面子,再说对女人孩子动手也不是他的本意,谁又曾想半路里还杀出来个手段不弱的主,脸上不禁现出一丝犹豫。

    雷焕见状趁热打铁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就各退一步,我让这位小公子给大伙儿出些喝酒的银钱,大伙也不算空手而归。当家的也算卖给在下一个人情,以免得伤了和气。”

    李渊这回也算乖巧,撅着嘴从行囊里取出几大锭银子,少说有个几十两,递到雷焕手中,雷焕拿起银袋子顺手一抛抛向关刀男。

    关刀探手一抓,钱袋攥在手中,掂量两下忽而笑道:“咋一看公子面皮白白嫩嫩,我还当是谁家的世家子弟裤裆里闲出个鸟来,放着好好清福不享偏偏要效法圣人那般负笈游学。说好听点叫游历天下体恤民情,说的通俗点就是老母鸡跳进药材铺——自找苦吃。不过刚才公子随便亮的这一手,起码胜过许多沽名钓誉的江湖豪客。武学之道不外乎练气、练意、练皮,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才能有所谓的意气风发,公子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敛内而不浮于外自成一家隐隐已有宗师之范,石正明虽然走的是外家路数,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哪里还敢自取其辱。要不是形势比人强,只要能有口饭吃恐怕没有人愿意做这等营生,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当我聚义寨多交了一个朋友,时常有空到伏牛山上喝杯水酒也算给足了面子。”

    说着便把钱袋扔还给雷焕,雷焕见石正明豪爽也不再矫情,钱袋重新递给李渊笑道:“石当家的行事果真不拘一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跻身行伍,以石当家的本事带着兄弟们混个军工换些富贵我想还是不难的吧?”

    石正明把关刀递给手下纵身下马,向聚义寨的人马挥手示意,等一众强人面面相觑地散在四周各自休息,这才靠着一刻枯树就地而坐道:“还不是怕有福没处享,战场上刀剑无眼,哪天不小心掉了脑袋,还不知道是谁砍的,rì后就算有天大的富贵,最后一样白白做了个冤死鬼。呸呸……没说生先谈死,也忒不吉利。就算是侥幸捡条命回来,天下也是帮着别人打的,说穿了也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指不定龙椅还没坐热乎又要改朝换代。所以说啊,这仗不打也罢,打来打去苦的终归是老百姓罢了。”

    雷焕沉吟不语,石正明指指四周的手下接着道:“我啊,也就是图个安稳,看着手底下的这帮弟兄穷乐呵。偶尔干几票劫富济贫的事,能给寨子里的老弱妇孺一条活路,也劫的心安理得。”

    石正明自觉说漏了嘴,看雷焕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才尴尬一笑,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道:“不知是不是瞧着小兄弟面善,犯了话痨,你就当我说的是个屁,放了听个声响。好了,眼瞅着也耽误了不少时辰,寨里人还等着我们开饭,说不好又要放跑好几只肥羊。”

    雷焕被博得一笑道:“当家的句句珠玑,说出来的道理也不比圣贤书上写的差了。”

    石正明嘿嘿笑道:“今rì就不留几位观摩,他rì有缘聚义寨上背酒相候。”

    上马拱手,打一声呼哨拖着关刀,带着一票弟兄往东便走,不知又要寻哪家晦气。

    雷焕忽而想起一事,高呼道:“石当家的千万看清了再劫,可别刚跑了肥羊又遇见猛虎。”

    石正明头也不回,大手一挥,回道:“江湖险恶,小兄弟一定看好自家的婆娘小子,下次再给我撞见可就给你带到山上做了压寨夫人。”走的稍远了,依稀还能听到石正明的骂骂咧咧:“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连放个屁都能说的这么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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