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叶……秋叶……”
在一间充满画意诗情的竹轩里。一人峨冠博带,在镂空的雕花窗前思忖,自言自语,道:“这个秋叶……我好像是在哪听人说起过”。
他拨开帘幕,慢慢踱着步子,回到了太师椅上坐下。
他年过六旬,之前收刮来的财富足够他安享晚年,他也就隐居到这深山老林里,避免世事的聒噪。可谁知他颧高眼利,鼻挺腮瘦,好像还有很多不满、不能尽兴的地方,仍然以挟势弄权为乐趣。偏偏武功又非常高,早就臻至了“化气”,不但不老,还像是壮年人,皮肤保养得跟婴儿的一样白嫩。
因为之前接到了密报,密报报告说:“秋叶回来了。”他就一直思量,这姓名觉得很耳熟,却不记得是谁了。无奈那个来报讯的早走了,这里只剩一个七八岁的小僮仆,每rì供他烧水煮饭,又不知道什么。
正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外面的竹径上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十分清越。他把目光放出去瞧,却是那个往鹤壁市作线人的康玉良来了。
只见他手持万壑松风扇,扇华璀璨,脚跨七彩瀛洲鹿,鹿茸似雪。叮叮当当,盈盈发光,把台阶上的碧草映照得更翠。
跃过篱门,他嘴里呼喊道:“马先生。”
马先生原来叫马秉良,见他来了,走出大门,抱拳相迎,微笑道:“康先生,我正有要事要找你相商,你可就来了。”
康玉良奇怪道:“哦?”翻下鹿来,携手一起进门。
不久上了高堂,都在圈椅上坐了。
康玉良问道:“什么事啊。”
马秉良不想僮仆听见,就支使他去烧水煮茶,然后单刀直入说道:“刚才有密报传来我这,说‘秋叶回来了’,我听着名字耳熟,却怎么也记不起他是哪里人了。”
康玉良慢慢整了整衣裳,满不在乎地道:“这倒不是什么新闻,早两天前我就在鹤壁听说了。”
马秉良知道他在鹤壁做线人,捞了个判官的职务,打探消息十分容易,道:“这个秋叶,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回来这里人就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议论纷纷,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个值得提防的人物。”
康玉良轻轻摇着扇子,悠然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练了一手好刀,又在红石滩外作下了大案。”
马秉良喃喃道:“红石滩外大案……?”,想了想,猛然醒悟,道,“你是说,他就是那个一夜之间,连杀了七十八条人命,之后投案自首的新人?”
康玉良扇子一点,道:“就是他。”
马秉良奇道:“他不是三年前就被流放去亡魂岛了吗?”
康玉良道:“现在他又回来了,听说从白水之滨回来的。”
马秉良道:“是这样……”,缓缓转过脸,渐渐放下了讶异之sè,拈髯想了想,自忖亡魂岛的恶劣环境,长身而起,轻轻踱起步来。踱了几回,他缓缓点头道:“嗯……,没有死,还回来了……,看来倒也有些本事”。
康玉良道:“江三红就是爱惜他‘有些本事’,才大力保下,三年前,只草草作了个放逐的判刑,否则他已经被凌迟。”
马秉良惊疑了一声,呐呐道:“江三红?”微微点头,又暗暗的思忖起来。
等到香茶献了上来,他们一人一盏,慢慢品尝起来。
马秉良笑说道:“康先生,今天不凑巧,事务烦冗,没有心思和你对弈了。”
康玉良伸手虚按,道:“诶——,先不说这个,我这次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马先生赐教。”
马秉良笑道:“请讲。”
康玉良谨慎小心道:“我在黑市上认识几个朋友,从昨天早晨起,他们就在窃窃私议。”
马秉良微微呷了呷茶,微笑道:“想必是他们议论的事把康先生难倒了。”
康玉良更小心了,细声道:“我听他们说,江三红死了,暴毙了。”
马秉良微微皱眉,又呷了呷茶,盯着茶末,叹道:“我几乎已经不会怀疑她有不死之躯”。
康玉良听出了语意,道:“马先生也觉得里面掺假?”
马秉良轻描淡写地道:“只怕她又跑去归雁居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了。”
康玉良迟疑道:“只是……”
马秉良伸手打断,语重心长似的,鼻中叹了一息,道:“康先生,宁可信其无啊……”
康玉良沉吟一阵,合上扇子道:“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yīn谋诡计。”
马秉良道:“先不管她耍什么yīn谋诡计,眼下我们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办。”
康玉良道:“什么事?”
马秉良顿了顿,朝门外窗外都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偷听偷看,就轻轻地搁下茶碗,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了“暗杀”两个字。
康玉良眼珠子一转,把扇子缓缓展开,反过来,看了看,似是要确认,又似是明知故问,道:“谁?”
马秉良道:“刚回来的人”
康玉良道:“谁去?”
马秉良靠上了椅背,叹道:“难啊,还没有人选。”
康玉良自忖一会,又问道:“为什么去?”
马秉良道:“朱戚朱大队在闭关之前交代:邪伊小儿,志不在小,谨记提防。现在他已经拿下了鸣沙洲,我又隐约听说,红石滩外一役,他也掺和了一脚,我担心……”说到这里,就不继续了,这倒也不用明说,康玉良早猜出来,他是担心秋叶邪伊二人瓜葛相连,联手谋取天下,为防患于未然,只好作党羽的肃清。
这也是狩灵界里,削弱竞争对手的常规策略。
马秉良道:“话说回来,你那里有没有人选?”
康玉良忽现了一丝狡狯,扫了一眼他,又似担心被看穿,连忙把头扭去一边,道:“人选倒是有了,只是……”
马秉良连忙打断,问道:“是谁?”
康玉良似是顾忌着什么,不愿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是说道:“大约在五年前,他单人单刀单骑,杀去了五阳城,好像想夺取朱五阳朱大队的首级,但因为势单力孤,败下了阵,锒铛入狱。”
马秉良沉默不语,康玉良以为他在斟酌,又说道:“他既然跟咱们有仇,只要挑拨得动,令他去办,无论成败,至少已落不下把柄,大长老一旦问及,咱们只要装聋作哑,就可以推脱干净。”
马秉良又想了想,好像记不得秋叶一样,仍然记不起康玉良说的那个人,但嘴里却说道:“像他这般胆识身手的,倒是少见,我记得那一年梁峻生也死了,还在狩灵界里传得满城风雨。”
康玉良真以为他记起来了,问道:“这个人,用不用得?”
马秉良不答,只道:“劳烦你跑一趟吧”。
康玉良于是点点头,道:“好”,事不宜迟,就告辞去了。
辗转他来到了一所大牢之外,见牢门那里包围紧密,严丝合缝,微微点头嘉许。
随心拣了口jīng钢薄刃,他出示马秉良旨意。又与狱卒做简单交涉,就叫其中一个jīng灵的带领进去。
甬道狭长,一味的湿霉腐臭。走在外层时,偶尔能听到哀嚎惨叫,却是受刑着,或被狱卒虐待蹂躏。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苦不堪言,痛不yù生。到了中层,哭泣声渐渐少了,只有许多蟾蜍牛蛙呱呱的叫,烦不胜烦。而到了里层,估摸离地面已经很深远,通气减少,就没有了能在这里生存的生物。只有叮叮咚咚的水滴,滴入了沟槽里。
像这样又折了几个弯角,墙角的油灯黯淡了,他们就晃亮火折子替代。又迂回了几轮,一路倾斜通下,他们才来到一扇厚重的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