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鼎良这么要求,这桩荼毒买卖就一锤定音了。
康玉良察言观sè,巧妙应对,到这里算是大功告成。看来应该如释重负,谁想他yù言又止,像是有难言之隐,扇子也不扇了,心事重重似的合上。
狱卒静待在一边,没有收到命令,不敢妄言乱动。
而马鼎良见他好像有所顾虑,隐约猜出来了,但却故意不去理会,只重复刚才的话:“开锁”。
康玉良迟疑道:“先生如果zì yóu,能不能信守承诺?”
马鼎良凝视他神情,安静地道:“你想说什么?”
康玉良作揖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先生成全。”
马鼎良道:“说。”
康玉良犹豫了一下,道:“先生是个明眼人,在下这么拐弯抹角的,真的是大大的不敬,只是这件事……这件事确实难以启齿。”
马鼎良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不要让我再骂你一次。”
康玉良想了想,下决心似的从怀里摸出几枚丸子,在掌中摊开,道:“先生能不能把它服下”?
马鼎良早知他担忧自己获释之后,不但不能信守承诺,还可能反过来加害,所以犹豫不决,但见到那丸子鱼目大小,红得发褐,心道:“这小子……”没想到他有这些心思,回想他一来就设下心计,微微皱眉,感觉他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把目光向下移去,见那万壑松风扇光华灿灿,镶金嵌玉,停留了一会,转回来,生出了一层提防,问道:“这是什么”?
康玉良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不过是未生蛊。”
马鼎良道:“没听说过。”
康玉良道:“是壶天市壶大队子夜授权黑市,耗时六个月,从‘君生’里面新提炼出来的。”
马鼎良道:“子夜……”沉吟起来,像是其中也有一些牵连,“他还没有死”?
康玉良道:“没有”,伸手往栏栅内递了一递,想把话题拉回原处。
马鼎良平时虽然果敢行事,不拘小节,这时也不得不侧目斜睨,凝神慎重。‘如果拒绝,断不能出去’。收回目光。又想,但如果接受,一服用就死,又该怎么办?他之前叛离圣境,逃匿江湖,长达十数年。在这十数年里,他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常常是尸横遍野。那时人们传到他,一概是谈虎sè变。屈指数来,也是执政者悬赏缉拿,黑名单里排名前十五的要犯。如果不小心被江三红擒拿,即使抽筋剥皮,凌迟,五马分尸,都还难消心头赍恨。
康玉良见他神sè闪烁不定,像是拿不定主意,就道:“只是寻常的惯例。”
马鼎良道:“其他囚犯出狱也要吃?”
康玉良诚恳道:“绝没有例外的。”
马鼎良想了想,慢慢地道:“我如果吃了会怎样?”
康玉良坦然微笑道:“在下定期给先生解药,所以吃了并不会怎么样。”
马鼎良当然不相信他这么好心肠,吃了之后,受制于人才是真。江湖本来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惯的。施施然过去,他微微拿起一枚,斜睨他一眼,并不见什么嘲弄讽刺得意得逞之类的神sè。想,他手持神兵,功力不会薄弱,即使在我之上,也不是不可能,但不知他这么部署,为的是什么,往后又有什么大计划,大yīn谋。口口声声说“救我,救人”,不知道那个秋叶又是何方神圣,能让他这么心惊胆寒。骤然缩紧浓眉,又侧看一眼,蓦然转念,想:他真是只为了杀……莫非……这个婊子养的,在老子面前……”把丸子丢进喉咙,“咕哝”一声吞下了。
康玉良见他决绝,登时放宽了心,一揖到地,说道:“多谢成全”。
马鼎良道:“可以开锁了。”
康玉良恭谨的道:“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自然放心,传唤狱卒,道:“开锁”。
狱卒早在等候了,早想离开这里,听他这么命令,忙不迭送的赶去开门。
马鼎良因为形势所迫,无可奈何,服食了毒药。在外表看来,他现在是轻描淡写,全然不在意,可以开开心心的谈天说地,可以结伴出游,事实上,他心里早窝了熊熊烈火,正在灼烧他的五脏六腑。他很需要发泄,很迫切发泄。见狱卒“哐啷哐啷”地把门打开,熟练利索。抬眼往康玉良瞥去,见他也有赏识的颜sè,回想之前他们唱的双簧,又厌恶了一层,如果是愚钝质朴一些的,只怕早被他们逼真的演技蒙骗过去了。心想他可能会器重他,他就说道:“有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
康玉良想了想,倒不记得了,说道:“马先生愿意搭救在下,就是给在下最完美的答复了”。
马鼎良慢慢摇头,轻轻地提起刀,掂了掂量,又扳了扳,说道:“你问我有没有忘记它的用法”。
康玉良道:“这……”失笑又道:“先生可愿意展露?”
马鼎良道:“展露不敢,倒是想献丑。”
康玉良笑道:“马先生真太过谦了”,徐徐打开折扇,轻轻地扇,很怡然自得的样子。
狱卒这时像是有些忌惮,但一想起蛊毒的事,就放心开门,整了整衣服,过去开手铐。
马鼎良全身一共十一条锁链,除了手铐脚镣,还有贯穿任脉、督脉、冲脉、带脉、yīn跷脉、阳跷脉、yīn维脉、阳维脉八大奇脉,以及狩灵师独有中枢灵脉的。他见他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开解手铐,好像叹了一声,道:“我自从被封印,不知道年月rì子,就感觉到度rì如年,现在想恢复全盛时代,只要一朝一夕是妄想”。
康玉良道:“这个先生倒不必忧虑,在下已经有安排了”。说时狱卒蹲下了,忙着解开脚镣。
马鼎良应康玉良道:“嗯。”微微狞笑,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看看狱卒,见他正是蹲着,蹲在脚下耐心开锁。而脖子是朝上的,对着天顶,又白又嫩。突然举到,猛力戳下——
他竟掣刀对准了他脖子戳下——
“噗!”
鲜血旗花一样冲出——
狱卒应声即倒。
他技法超卓,即使想杀,也可以杀得光明正大些,但却选择了卑劣。
康玉良见狱卒一命呜呼,也是讶异不已。
马鼎良抽出刀,在尸体上拭了拭,配在腰际,对在外似是生恐有变不敢冒然进来的康玉良道:“你看,我没有忘记它的用法”。他要用这种方式回应他,回应他的戏言,回应他的唱双簧,回应他的心计。梦里时,少年rì,他是质朴的,如清水;是坚强的,似磐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马秉良学艺多年,不知不觉,在相互欺诈之中,扭曲了本xìng,变得歹毒,卑劣,凶恶,龌龊,怎不教人痛心疾首,教人扼腕?
康玉良有现在的权势地位,也不是不更事,没渡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从地上蔓延着,“汩汩”流淌的鲜血里回收心神,叹道:“先生果然没有忘记它的用法”。
马鼎良道:“忘不了”,扳开尸体手指,取了钥匙,自己开锁。过了一会,他又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现在没有其他人,你没有必要装模作样”。
康玉良微微迷糊,道:“装模作样?这……不知道先生的意思是?”
马鼎良道:“你已经喂我服毒。”
康玉良道:“这是惯例,先生……”
马鼎良回眼万壑松风扇,道:“你想装,就不要带它来”。能手持万壑松风扇的,绝非像现在表面的那样虚弱。
康玉良像是还不明白,道:“这……”
马鼎良见他狡辩做作,忽然冷下来,道:“你这种人,我看了就想吐”
康玉良迟疑道:“先生……”
马鼎良一道道链锁打开了,打断道:“我以为你会聪明点,那样我们可以省下很多时间。”
康玉良喃喃道:“时间……”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然狞笑起来,道:“是呢”,直起腰,霎那间,竟像是换了一个人,邪气凌然,森冷道,“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