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他们深入了山林。
山林里桉树树叶无jīng打采着,蒙上了一层薄尘。轻雾悠悠漫过,往不知名的方向飘去。听不到也看不见一丝生息,静悄悄的。
马鼎良见状,忽然皱眉问道:“会在这种地方?”
康玉良翻下仙骑,和他并肩慢慢前行,道:“还要前面,在一个竹林里”。
马鼎良斜视他一眼,似有疑虑,道:“真难找”。
康玉良道:“以前我猜他在躲,躲着谁。”
马鼎良道:“我保证你猜对了。”
康玉良含笑道:“我倒有些运气。”
马鼎良转望正前方,扯下一根柳条,道:“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康玉良的狡狯一闪而没,道:“我也想问为什么。”微微一笑,又道:“也许冥冥之中我们都有了安排,安排你来杀他,总得再安排一个接线人,不偏不倚,刚好选中了我,像抓阄一样,只此而已,但到底为什么呢,我也想问”。
马鼎良拂袖冷哼!
康玉良道:“你还真有点眼力,很少人能看穿我的真正身份,他也不能。”
马鼎良道:“我不是很少人,我是一个人。”说着,复又行进。登山坡,攀青藤,穿花荫,渡清涧。走了三两里路,才进入一个亭台。往东南方望去,在苦楝树侧边瞥见了一角斑竹——
马鼎良即刻收住步子,仔细那边的风吹草动,才相信康玉良的话,道:“教人怀念的气”。
康玉良也望向林子,道:“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马鼎良微微按下斗笠的边沿,道:“不……没有。”
康玉良斜睨他一眼,负手在后,道:“恢复得怎样?”
马鼎良道:“能打死几头牛。”
康玉良微笑诈道:“需要帮忙吗?”
马鼎良慢慢望前走去,道:“开玩笑。”
康玉良自言自语似的,道:“我也不方便露脸”。
也许有时候人生好像一场戏。逢场作戏。至少偶尔如此。也许有时候世事好像一盘棋。纷纷扰扰。一步走错步步错。
竹轩里,马秉良拈着黑子,正盯着错下的棋——
那年离开云山后,马秉良带上新人马鼎良回圣境。途中顺道拜访了一位行将就木的师叔祖,师叔祖说:“等你活到了我的这个岁数,就会发现,人的一生好像是一场游戏了”。他追问。可老人笑而不语。
忽听门外一串“铃铃”地铃铛声,他探手入棋钵。
如果没有暗黑,哪来的光明?如果没有黑子,怎么围棋?
“啪!”,死死地,他将黑子压下!
人生如棋,黑白子相互排挤。然而,终究黑子胜,还是白子存?
拿起棋钵,他将黑子倒进白子中。
黑子倒完,突然,他猛抓一把,振臂向外疾掷,大喝道:“滚进来”!
屋外幽静着,炊烟和白雾相互缠绕——
一会,破风声呼啸,之前他所掷棋子如数归还——如同箭矢,枚枚穿墙而过——
眼看枪林弹雨,他安坐着,静待着,只见灵璧石青牛雕塑粉碎,微微皱眉。
等到声势渐渐平息了,房屋也变得摇摇yù坠。他欺身走出去。展眼来看,只见雾灰蒙蒙的,杉木隐隐印出了一抹淡影,磨坊轮轴旋转,喝道:“什么人”?
除水轮微微的滚动声,没有别的回应。
他于是沉声道:“释放这么强的杀气,还想藏起来吗?”
说着,只听一串儿“铃铃”的风铃清响,篱门外徐徐走进来一个渐渐清晰的身影。身着虎皮大衣,头戴斗笠。走近葵花丛,停了下来。
马秉良自上而下打量,没能识出,就仍然是一派发号施令的作风道:“抬起你的头来”。
来人乖巧遵从,慢慢抬起头,只是抬到一半,停住了,只将笠沿微微顶起,露出了两道吃人的目光——
……
圣贤察觉北斗七星逆转而yīn灵衍生,直到泛滥成灾,rìrì夜夜以人的血肉为食,遍观天下,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于心不忍,于是借昔年南蛮部落的种蛊秘法,采集伏诛yīn灵血肉,植入优秀儿童体内,培育出了匹敌甚至超越本尊力量的“半兽人”,而这些拥有庞大力量的半兽人,俗称“前代”。
前代狩灵师也被唤作傀儡狩灵师,因为秘法的局限xìng,他们丧失智慧,只知屠戮,是统治阶级压迫和扩充领土的“完美工具”,也是时代的牺牲品。
直到经历第一次人魔大战的惨败,在这时被人们奉为“第一”的狩灵师领袖出现。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云集天下英雄豪杰,又以身作则,改进狩灵师栽培技术。才将“前代”从“傀儡”中抽出,成为了战士。并加入反抗行列。在历时了三年八个月零四天,才将所有凶顽yīn灵,赶进亡魂岛、银川、海螺沟红石滩、龙门石窟、天池、死亡谷、拉玛依魔幻之城……
突然,前面佛光万丈,梵音阵阵。康玉良合上扇子,凝重道:“要开始了……”。
霎时间,深谷里,熊咆虎啸,鸟散鱼溃。一**气浪滚来,冲散迷雾,把他绿袍刮得剌剌作响。
前一刻还寂若死灰,烟雾弥漫,马上就地动山摇。
“杀气好凌厉……两边都是,谁会先死?”
竹竿乱颤着,好像也要拔地而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又一波气浪排开,卷起了大批酸枣树。
“嘶——”刀锋破风!
“轰隆隆——”树木摧毁,山石击碎!
地面现出了两道巨大裂缝,从林子深处“剌剌”一声,延展过来——
康玉良轻轻提了一些灵力,和仙骑徐徐地升上半空。
忽听一人远远呼唤:“康先生……”
“嗯?”康玉良微微奇怪,觉得声音熟悉,低头俯视,就在崩塌的亭台后看见了马秉良的僮仆。僮仆原来在煮饭,一逃出来就见浮在空中的康玉良,急忙招手狂奔过来。这时狂风怒号,将他声音卷得渺渺。
康玉良回望竹林一眼,心道:“马鼎良这混蛋,斩草不除根……”转看僮仆,缓缓展开仙扇,灵气捻起。
僮仆跑近了,道:“康先生,马先生有难……”说着,突然,一股龙卷风卷来——来不及惊讶,已经连灌木一起卷飞。
康玉良缓缓合上扇子,见僮仆飘飘忽忽的,像是一枚无辜的纸鸢,越来越细,越来越远。慢慢并拢剑诀,道:“乒!”手指一勾,“乓”一声,远在天上的僮仆登时爆为血雾,随风而逝——
斩草不除根,祸害遗千年……
不一会,金光消失了,轰鸣平复了,风也慢慢地歇去了。松柏继续稳当,竹子荡回来——
康玉良徐徐地降下来,道:“胜负揭晓了……出乎意料的快。”慢慢向林子走去,将近时,只听几组对话隐约传来:“别哭了,难看死了,啧啧,被剜心真有那么疼?”,“我jīng细栽培你,对你推心置腹,教会你……”,“你教会我睚眦必报,恩将仇报,我现在正是按照这些话来做”,“啊——”,“你看你,成什么样?叫得这么难听,跟杀猪一样,男人被痛觉摆布,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多丑”……
康玉良收住步子,似是不愿被马秉良看到,只把扇子慢慢展开,一边扇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马先生不怀疑江三红江前辈暴毙,如果马先生认为她死了,我们还能坐下来下棋,马先生,人越是聪明,越要装不懂,可谓大智若愚,大辩若讷。马先生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死有余辜。自从狩灵师实验死亡名单被披露,导致分歧突生,把二战胜利的累累硕果带进现在的拉锯状态,就该明白人xìng的扭曲”。
马先生,狩灵界不存在绝对的正义,却存在绝对的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