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她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贫民区。下来就往里走,直到车夫吆喝再三,她才惊醒,讪讪的折回来交付车钱。
转身时,只见前面一条又湿又窄的巷子延伸至深处。一个妇人提着涮锅水出来,呵斥正耍猫的小毛,叫他拎涮锅水去喂猪。秦香怜看着,想起了姐姐。回神时,只见小毛调皮的逃开了,说什么“什么都让我做,都不见叫阿哥”。她想了想,继续前行。不记得绕了几个弯,只觉得越走越静,越走越偏。依照之前唐山寺所指的,最后来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
没有犹豫,看准了狴犴门环,伸手就上去叩。一边叩一边想,“听那个唐山寺说,好多人想突破三星都不行,要花上百年的时间。云在轩虽然不知道他几星,但恐怕没有七八十,也有五六十了。能杀死修炼七八十的人,那得修炼时间比他还长才行。这么算来的话,秋叶大概已经有好几百年了……会不会是个老人?嗯……超凡脱俗的,一定是”。
究竟秋叶生了什么三头六臂?从江三红天坛下遭暗算,到红石滩外犯案的传闻,接着是流放三年,平光复姚文璐千里之行复仇……究竟他有哪些特别之处?引发这场轩然大波,教人畏惧又教人期待。
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个干瘪瘪的老头。像是大病初愈,一阵清风就能把他扇得十万八千里;看着秦香怜,唾液肆意流淌;又像患了中风,嘴巴歪着。
秦香怜慢慢打量他,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心道:“这、这就是秋叶……?”心灰了一半,大有撤退回去的意思,可想起姐姐,只好坚持下来问,问得好像蚊子叮一样细,道:“请问,您是……秋老先生吗”?
老人确实是中风了,磨牙着,“呃呃”地回答,支支唔唔的,边说边又流下了口水。
秦香怜听不清楚,只瞧他嘴巴,心就又紧了一寸。
老人说完往门牌上指了指,不等秦香怜探问,就蹒跚地回去,阖上了门。
秦香怜忙道:“哎……”满是疑惑,正想再叩门,想起老人指了指门牌,就退了两步抬头往上看。原来门牌朱漆剥落,“三”字少了两横。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呼呼——还没到呢,还得往里,住得真是偏呐……”。
……
屋里极静,只有“嘀嗒、嘀嗒”的钟摆声;极简,只有一刀一剑,一桌一椅,一伞一罐,一挂钟。
他不习惯纸醉金迷,不习惯花团锦簇,对琳琅满目避而远之,对灯红酒绿退避三舍——他喜欢安静,喜欢简单。
昨天他也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和信笺一样简单,信笺和信文一样质朴——也许因为寄信的人了解他。只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恭贺新归!
看完信他就点起烟,用烟头慢慢把信文烫掉,烫成灰。烫完他躺回睡椅上,合上了眼——忆起几rì前的一场秋雨。
雨下得干脆清爽。
一个人倒在泥潭中。已经卧了三个时辰两炷香时间,也乞求了两个时辰一炷香时间——其中一个时辰一炷香时间他是昏厥的。
昏厥时没有人理睬,醒来时哀求仍是没有人理睬。
“求、求……”
为什么世人这么冷漠?为什么狩灵师遭到这样的待遇?没有一丝同情怜悯……
谁也不清楚他死前最关心的事。只是奄奄一息时,他来了,撑着一把油纸伞。他把伞移过去,替泥潭里的人遮住了雨。因为伞太窄,他变成了站在风雨里。
“剖开……取出,给子夜……”“泥人”断断续续地交待。
他微微点头。
泥人微笑安息了。
原来这泥巴一样的人让他剖开他的肚子,取出一件光彩夺目的琥珀似的石头——像个舍利子。
雨不断的下落,像是上天恶化他伤口的惩戒,又像混淆视听,助他从银川外逃回。
他取走舍利子,把伞放下,替泥潭遮蔽,算作最后送行……
烟头烫着了手,他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丢进酒罐子里。
不久,门响了,他起身去开——
门开时,只见门外站着个老妪。
老妪是楼下中风老人的老伴,这时端着砂锅,满面慈祥道:“蹄髈肉煮多了,做个顺手人情”。
他接下,也不感谢,自顾着往里屋去。自从前些rì租进来,他就受了她的一家子关照。
老妪道:“你听外面人说了吗?”
他在里屋回道:“没有。”也不问老妪那些人讲了什么。
老妪道:“老蔡家的祠堂里有只恶灵,挂那儿一天了,大约睡着了,大伙儿都怕吵它醒。”
他应道:“嗯。”
老妪道:“都远远避着呢,你外出时,可得小心,千万别打那儿过。”
他回道:“好。”
老妪叹了口气,道:“也没钱去请人家狩灵师,大伙儿现在算计着,大约下个礼拜就都搬出去了,这儿太危险。”
他从厨房里出来,还回了砂锅。
老妪接了问他道:“你要搬出去吗?”
他说道:“我很喜欢这。”
老妪笑道:“我说,年轻人,胆子大呢是好,可别拿命不当回事,这事儿啊,你可得好好的想一想,啊。”
他微微点头,老妪就回去了。
他也回来躺下。正要合上眼,门又被敲响了——
门开时,正是秦香怜来了。
只见她,纤腰婀娜,盈盈一握;皓肤生雪,吹弹yù破;秋水为瞳,青云作鬓;莲步微移,宜嗔宜喜。
他大概领略了问:“什么事?”
秦香怜听着这话儿轻柔,好像在感叹,又好像天生xìng情恬然。自上而下细细观察,找不出一丝一毫出彩之处,只是肤sè洁白,看来十分年少。
“好年轻……他也不是……”她不禁想,退后对了会儿门牌,确信无误。她问道:“呃……请问,秋叶先生,他是住在这里吗”?
门里人道:“是”也不问她怎么知道。
秦香怜踮脚往里望了望,不见屋内有人,问道:“请问,他还没回来吗”?
门里人道:“没有。”
秦香怜问道:“那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门里人想起了之前老妪的忠告,道:“老蔡家的祠堂”。
秦香怜奇道:“老蔡家的祠堂?”
门里人微微点头。
秦香怜道:“那能告诉……姐姐怎么去吗?姐姐找他有事,很要紧的事。”
门里人似对“姐姐”二字奇怪,微微点头,轻轻地说道:“嗯”当下指明路。
秦香怜听了一遍又确认了一遍才去,下楼时,她小声嘀咕:“真奇怪,屋子这么简单,还两个男人一起住……”
等她离去,他微微地掩上门,回来拿起倚在角落里的刀。听着“嘀嗒、嘀嗒”的钟摆声,微微推开刀鞘,只见里面锋刃裂了一道旧纹,映着自己似是苦涩的脸。悄悄放回去,转看一眼窄剑,只见它身姿婆娑,妖艳湛蓝,好像也有一段爱恨情仇的文章,就不拿起,让它静静地,安详的呆着,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