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太平过去,第二天一早,秦香怜睡眼惺忪出来,把凌乱的头发往后一扎,又草草梳洗,就跟秋叶雇车往“茯苓馆”去。
茯苓馆别有洞天,和壶天歌jì街一样,不止一家,而是一大片。楼阁古朴典雅,以经营灵枪灵丸镇灵器物等为生,系壶天市狩灵师学术交流等活动的特殊场所。
据说,它的名字来源于“伏灵”的演变,因为“第一”狩灵师忌讳,所以起名人将它更为“茯苓”。
车子行驶到rì头当头、人影浓黑时才收住。秦香怜下来,见这里来往的人个个身负兵刃,着装怪异,又以像秋叶的素袍和青衫为主;酒肆驿馆,茶社赌坊等牌子多为锦棉绘制,迎风招展……
正是对这里的奇人异事应接不暇,已见秋叶转入了一条清冷巷子里。跟了过去,不久推开一个饮料店的大门。
门里这时一共六人。一个店长,一个女店员,一个浪客,一个zì yóu撰稿人,一对情侣。
店长叫范卿,仪态彬彬;颏下一把小山羊胡,看起来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曾经是圣境风、火、雷、水、土五灵之一,教授风系课程的老师,因为圣境财政亏空等问题,已经辞职几年。而在辞职之前,和秋叶在学术上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女店员叫阿梓,长发中分,自然垂直。看起来非常老实,范卿大概也正看中她这点,才在许多被迫外出打工的人群里挑中她。这时扎着一个青条纹短兜,正给那个写文章的撰稿人添上店长特别招待的冰柠檬。至于情侣,名字不得而知,只见在山楂盆景那边互诉衷肠。而最后一个浪客,用过了牛肉杂烩,就在树桩那边用他碗口来粗的阔刀剔牙。
秋叶进来就去柜台前,随手拿起壶天早报。秦香怜挨他坐下,不知道他只喝啤酒,就点了两人份的柳橙汁。
范卿“呼喝”一声,道:“这个是谁?”
秋叶展开早报,早报头版上刊载着一桩剖尸惨案。
范卿道:“我以为你活不下来了,但我又想不出你的死法。”
秋叶道:“啤酒。”
范卿取来冰啤,边给他倒上边道:“没有谁能从那里回来,你知道,从来没有。”
秋叶道:“可能是不想回。”
范卿道:“什么意思?难道已经‘绝域变通途’?来去自如?”
秋叶道:“不是。”
范卿道:“之前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因为你走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谣言。”
秋叶喝完一杯,又自己给自己倒上。
范卿道:“我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但一定不容易,你应该补上一段祈福。”
秋叶道:“我少了祈福的人。”
范卿语塞,知道他这话头里藏了几篇文章,一会儿道:“三年前的悲剧,你还要重蹈覆辙?”
秋叶岔去一边,道:“你这里生意还好。”
范卿道:“这就是清静有清静的好处,这个世上,有人需要清醒,有人需要一点糊涂。”斜睨一眼秦香怜,凑到秋叶耳边,道:“你女人?”
秋叶道:“怎么样?”
范卿道:“闭月羞花。”
秋叶道:“我不问这个。”
范卿道:“事实上,是你的雇主。”这也不是秋叶想要的答案。
秋叶道:“大概。”
范卿打了打量秦香怜,道:“不怎么有钱的样子。”
秋叶道:“我来赊个账。”
范卿笑道:“两份柳橙汁一支冰啤十块钱,谢谢。”
秋叶道:“赊支灵枪。”
范卿明知他想给她防身,却打趣道:“我想你不需要的。”
秋叶道:“事实上很需要。”
范卿从怀中掏出一把9mm转轮手枪,推过去,道:“用这把,这把比较趁手,我之前用来防身。”
秋叶道:“威力怎么样?”
范卿道:“应付一般恶灵绰绰有余。”
秋叶拿了过来,道:“完全没有进步。”
范卿道:“规定不能生产大威力枪械,有什么办法。”
秋叶知道是执政者为巩固政权设下的条例,就不多说。交过去给秦香怜。
秦香怜接来看时,只瞧着和平时的左轮没两样,就很是奇怪,问道:“这是?”
秋叶道:“用它防身。”
秦香怜道:“……哦,你又要去哪?”
秋叶道:“哪都不去。”
秦香怜像是对暴力极度排斥,还回去,道:“那就不用了,跟在你身边就很安全了,好像昨晚,刀子都不用动,就把恶灵吓跑了。”
秋叶道:“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
范卿听说yīn灵逃脱的事,微微不满插口道:“我不记得你几时放过恶灵?还是现在已经变得足够‘宽宏大量’?”
秋叶道:“刚刚我们讲到了规则的事,我还不懂,能不能说一说?”
范卿知道他不想被人评头论足,不论所做的事是好是歹,就作罢了,道:“不能生产大威力枪械是旧的规定,新规定正在接受审核。”
秋叶道:“怎么回事?”
范卿道:“黑市早就流通了大威力枪械,也很抢手,子夜不久前针对这件事上书议事厅,要修改枪械限定。”
秋叶道:“子夜……”
范卿道:“这叫先斩后奏。”
秋叶道:“先斩后奏……”
范卿道:“你以为黑市为什么敢生产大威力枪械?就是他授意的,有人怀疑他想组建军队。”
秋叶慢慢干了一杯。
范卿陪了少少,道:“你有没有听说江三红暴毙了?”
秋叶道:“略有耳闻。”
范卿道:“你知道子夜觊觎执事职位,现在有了空缺,谁补上?又怕要刮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秋叶道:“谁想补?”
范卿道:“子夜、浮生、邪伊、朱戚,太多了。”
秋叶道:“邪伊……”
范卿道:“你消息好像不太灵通,他早已经是鸣沙州带队。”
秋叶道:“听判官说过。”
范卿道:“判官这个jiān猾的“大嘴巴”,我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表面看着听着都是不大理事的,内里却跟邪伊小朋友一样。”
“范卿,”秋叶道:“逢人只说三分话,对谁都一样。”
范卿道:“jǐng告?”
秋叶道:“忠告。”
范卿道:“所以我讨厌你这点。”
秋叶道:“这么多人想当执事,大长老打算出什么题目?”
范卿道:“大长老降了一道密令,我不清楚是什么,但他们都遣人去了银川,这个时候差不多回来了。”
听到这里,秋叶忽然想起了几rì前的滂沱大雨,雨里泥污中奄奄一息的狩灵师——交给子夜。
范卿见他似是心有所想,问道:“怎么了?”
秋叶道:“想起了一件事。”
范卿道:“混帐事?”
秋叶道:“正经事。”
范卿不过问太多,道:“有没有兴趣狩灵,我可以做中间人,就算是为了灵枪。”正说着,秋叶正要答复,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带刀汉子。
秦香怜转身看去,只见他,一张四方国字脸,两颗滚圆铃铛眼;眉毛浓浓,不怒自威;着一件黑sè貂裘,往店里一杵,就好似一座不朽的纪念碑。
那对情侣见了,生怕出事,悄悄地从一旁退出去;花篮子边的撰稿人仍然充耳不闻;浪客将佩刀搁在台上,凝神打量他;秋叶自顾喝着酒,头也不回;阿梓自然是过去让座,一面问点什么菜式。范卿认出了他叫马鼎良,微微皱眉。
马鼎良自从剜了马秉良的心,心中郁结解开,每rì神采奕奕。不期这rì来到壶天市,和秋叶撞了个正着。他点了炒面坐下,问:“听说你们壶天市来了个……好像很有名的狩灵师。”
范卿道:“谁?”
马鼎良道:“好像叫秋叶,又好像叫……总之有个‘叶’。”
范卿瞥了眼秋叶,道:“仿佛听说过。”
马鼎良道:“在哪里听说?”
范卿正要回答,忽然一人插口问道:“你找秋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