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京市,晚7点整。
滂沱大雨从夜空中狠狠砸下,挤进高楼大厦间的间隙落到街道上,水花高高飞溅而起,将灯火通明的京市逐渐笼罩在水汽之中。
水汽扩散,使得整座城市如同海市蜃楼,满是虚幻的感觉。
这是一个应该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看着电视的天气。
天京市从未下过如此大、如此不合常理的雨,街道成河,近乎洪水,泛滥成灾。
在某一条街道上,雨水将街道旁的路灯打得支离破碎,街道两旁的招牌上唰唰地往下淋着雨。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连续不断的轰响,雨水夹杂着的巨大冲击力让此时还未归家、寥寥可数的行人们一顿抱怨,这么大的雨,两只手都握不住伞柄。
街道zhōng yāng的马路上,偶尔有着一两辆汽车划破雨幕,带着一身的坑坑洼洼飞快地驶向街道的尽头,空留下一对异常模糊的车尾灯,而作为对自己车辆受损的发泄,街上还未来得及归家的行人都被浇了一身的雨水。
汽车得意地鸣笛远去,那些倒霉的行人却不敢向这些汽车车主一样随意地发泄,只能默然,伞下的身影在夜幕下瑟瑟发抖。
在天京市,能够开车的平民是他们这种只能用两条腿代步的平民惹不起的,没有关系网或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些喜欢称呼自己为“贱民”的贵族老爷绝对不会允许“贱民”去享受哪怕质量比他们差了几倍但却是相同意义上的待遇。
更何况,如果开车的是贵族的话,虽然天京市由于是dì dū的原因,贵族们为了那早已经丢光了的形象,没有向别的城市那样不爽了当街开枪的恶习,但是如果你触怒了他们,他们会有别的许多种方法来发泄他们那并不符合贵族风范的粗暴与血腥。
自己虽然没有在贫民区,由贫民变成了平民,一字之差,但在那些贵族眼里,自己仍然是“丑恶肮脏的贱民”,贱民贵如草。京市很冷,恰如此时行人们身上的雨水,冰寒彻骨。
在这些浑身湿透、天天都能感觉到冰寒彻骨的平民心中,要不是为了生活,每天都是一个安安静静躲在家里看电视的rì子,因为唯有家里是温暖的。夜晓晨右手撑伞安静地走在街道之上,左手揣在衣袋里,别人这样揣在衣袋里只会让人有种装\B的感觉,而夜晓晨这样做却是如此地自然。
少年一身紧身的无饰纯黑皮衣。
一脸平静,眼神淡然地接受着被掀起的雨水,右手,稳如磐石。伞很大,老式的弯柄大黑伞,通体都是黑sè,伞柄也比一般的伞粗了不少。
有一种武器,伞中刀。
伞大则意味着他所要承受的冲击力比街上两旁的行人都要大的多,这些晚归的行人们大都是出卖着自己的体力赚钱,力量的大小则代表着他们生活水平的好坏,连他们都有点双手拿捏不住,显然,夜晓晨的臂力、腕力、握力都比这些常年锻炼的行人要高出不少,原本低调的他单手撑伞,顿时有点鹤立鸡群的的味道。
因而,很多的雨水都是往他身上招呼,雨水将他浑身浸得湿透,夜晓晨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改为了双手撑伞,闲庭信步。
滂沱成河的大雨打在黑sè的伞面上溅起高高地晶莹地水花,伞沿淌下厚厚的水幕给伞下一直保持着旁观者姿态如同谪仙行走于人间的夜晓晨增添着别样的帅感,整个城市间环绕的都是雨水拍打障碍物的清脆啪响。
收回目光,夜晓晨安静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缓步走去,依他平时的略有些冲动的xìng子,早已拔出藏在身上的手枪打爆那些一次又一次将冰冷的雨水掀到自己身上的人的轮胎,然后把那些人揪出来暴揍一顿,有的车牌已经在他的视野内出现了几次,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车内的口哨声。
不是他枪法很烂,也不是他看到街道上的车辆有越变越多的趋势不敢下手,他还没有过青chūn期,才十六岁,而是他明白自己有着比这更加重要几千几万倍的任务去完成。
铁血社为了在全国各地制造这场如河流下般的暴雨和拖延天朝高层反应与行动的时间早已用了很多的力气,加上还要举行起义以及一系列的资源调配,铁血社早已变成了一台运行到了巅峰的机器,包括他在内,只有一个加强营的人,却要完成一项很重要,也是很艰巨的任务——清朝一套。
这是一个十字广场,一栋大厦高高地立在广场中间,在夜幕中显得异常神秘。
大厦四周是成90°的街道,街上路灯明灭。
街道能容两部坦克并行,街道与街道的夹角大厦上方是四块巨大的显示屏,此时显示屏中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办公台上说着什么,下面滚动的字幕大体是说清朝欢迎来自宗主国的访问什么的。
每天7点整,任何电视台都要强制播出清朝一套所播放的千篇一律的节目,违令者死。
而节目内容不外乎是哪里的贱民要反抗清朝英明的统治,然后被清朝仁慈善良的贵族们感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重回到了幸福的生活,接着就是下一条新闻。
结果事实上往往都是奋起反抗的人民被血腥镇压,血流成河;某某大公友好访问了清朝的宗主国,其实是去那里卑躬屈膝,是拜见、跪见,而不是访问;或是宗主国某某大臣友好访问了清朝,两国之间要紧密加强合作,清朝不胜荣幸,事实上是某某宗主国对清朝的进贡不甚满意又要加上几成的威逼之类的脑残节目。
这些决定国家走向的贵族和皇帝早已忘却了羞耻与反抗的勇气,愚蠢、愚昧无知,但对自己人却又是如此地充满了勇气与暴戾,时刻都想从别人身上撕下一大块的肉,而没有看清朝一套的平民,被那些为了一点小钱的平民举报后,面临的往往都是家破人亡的惨剧,不得不说这些贵族深谙jīng神控制之道,而这也是铁血社为什么要控制清朝一套的所在。
国庆是个特殊的rì子,而此时有着90%以上的平民都围坐在电视机前,连厕所都不敢去上、战战兢兢地看着清朝一套里面的节目,被里面故意播出反抗的平民们的下场所吓得失禁——
此时登高一呼,将从者如云。
街道成河,从上空看,夜晓晨撑着的伞如同河中漂流着的墨莲,在河的尽头,隐约可见大厦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清朝一套。
除了顶部之外到处亮着明亮灯光的长方体玻璃大楼,人站在楼下有种大厦将要向你这边倒下的错觉,在天京市,为了那早已丢到爪哇国的门面,一切建筑都要高大、霸气,凸显出清朝的“向上”,不过由于越发浓稠的水汽,花费天文数字打造的99层的门面似乎真的变成了幻影。
晚上六点以后七点以前,是清朝一套门面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此时由于大多数节目无法直播而是只能录下重播,为了快点下班,大多数人都在工作,加上那让地面成河般的大雨,门口倒是显得非常冷清,要不是透过钢化玻璃能够看到几个站在迎宾台旁调戏着前台小姐的保安,真的是如同鬼域。
富丽堂皇的大堂,虽然玻璃门离那从楼下垂下的水幕还有三米的距离,仍是有着许多的水花飞溅到了玻璃大门上,发出咚咚的轻响,在门上划出一道道的涟漪,像是一波几十米宽的及膝海浪从门外卷来,不过那大厦门口大理石铺就的代表“发”的8层楼梯让这种想法只是在人的脑子里转了一下就消弭无踪。
夜晓晨单手持伞静静地站在大厦门前,伞外一片喧哗,伞内却是如此安静。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初见时的轻慢、悠闲与潇洒,而是一片肃穆、沉静,脸如同石雕一样坚硬,眼神中是如同一滩死水般的平静。
哒!
没有迟疑,夜晓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踏上了台阶,顶着成河留下的雨水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整个人的气质在变化,空气似乎开始变得森寒,将要凝结成冰。
眼眸中像是湖中的嗜血水怪浮上了水面一般泛起了波澜,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自己的锋芒,没有赤红的纠结起血丝的双瞳,夜晓晨纯黑的眼眸越发地清澈,他的眼中似乎开始放光,雪白的光芒碎碎点点地凝聚在他的眼中。
真的是在发光!
不是错觉,夜晓晨的双眼中出现了rǔ白的光轮,光轮外圈围绕着一圈锯齿,光轮围绕着夜晓晨清澈的纯黑眼眸徐徐转动,妖异的少年,违背常理的现象。
夜晓晨推门而入。
水花拍打玻璃门的轻响掩盖了夜晓晨的推门声,要不是门外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无人注意到门口走进了一个人。
“打扰一下,各位。”夜晓晨缓缓说,潇洒地收起手中的黑伞,“相比起被打扰的不悦,等下要发生的事情可能就会要你们的命。”少年的话语让豪华的大堂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小子,这里不是你跑来开玩笑的地方,看这么大的雨你是一个人撑伞过来的,绝对不是贵族,快回家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其中一个一直靠在迎宾台默不作声的男人望了过来,看了看少年身后并没有保镖后说道,显然是头头之类的角sè。
“为什么不能来,我是平民,没有谁有限制我人身zì yóu的权力。”少年扬了扬眉。
“你?你知道这里有多久没有出现像你这样的脑残了?”保安队长摇摇头走了过来,“你是平民,我们都是平民,但是,我们在某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命如草菅!懂么?所以,不懂事的小子,趁现在没有谁看到赶快回家,这个时间你不在家里看新闻,你找死就算了,被人举报了你全家都要受牵连。”
夜晓晨不答,低头看表:“哦?时间到了。”
哗!
一连串军靴踏地声响起,所有人除了夜晓晨之外都下意识地望向了大门,接着他们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举起了双手,眼珠凸起,好像都要跳出来一样。
因为大堂外的玻璃大门被猛地踹了开来,一身黑,全副武装的士兵如黑cháo般拿着亮着战术手电的枪械冲了进来,大堂内回荡的是有节奏的脚步声和装备互相碰撞的声音。
带着雨水的黑cháo无视站在迎宾台旁的保安们和那个双手捂嘴的迎宾小姐,径直涌向了后方的电梯和紧急通道。
“你也看到了,我没有说错吧”黑cháo中,夜晓晨摊开双手笑道,“很感谢你的提醒,现在赶快跑,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夜晓晨转身走出了大堂,他的阵地在十字街道的东面。
夜晓晨出门时撑开了大黑伞,大雨中,广场上停着许多的吉普、装甲车、运兵车和货车。
许多士兵正从运兵车内飞快地钻出,顶着大雨跑到货车后舱接过战友递过的沙袋疾奔去街道尽头构建掩体,头被砸得生疼,士兵们只能调整一下头盔。
四条街道尽头传来了坦克引擎肆无忌惮的轰鸣,很显然的,这才是他们的战场。夜晓晨抬头,大黑伞扬起,带起一帘水幕。由于大厦门口正对着街道的夹角,夜晓晨能看到两块并不平行的硕大屏幕,现在屏幕上是项轩冷峻的脸,背景是一块墙上嵌了铁血社三个金字的红sè布墙,血一样的颜sè。
铁血社埋在天朝一套的暗子们完美地发挥了他们的作用,同时,好像整个天京市都响起了喧哗声,有惊呼,有口哨,也有激动的呐喊,因为这些人知道,这又是一次考验清朝贵族们的能力的时候了。
黑sè的大雨中回响着钢琴低沉的音符,入耳便让人心中充满了激情。
高楼上的巨型电视画面一转,项轩出现在了画面中,这是早已排练好的,运用项轩在平民军中巨大的影响力,号召那些平民军们起来反抗,这是绝佳的一步棋。
“我曾是一名清朝的军人。”视频中,项轩穿着核大战以前华夏国的军绿sè军装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双手交叉放在黑sè的办公桌上,肩上是少将军衔。
他表情肃穆,腰挺得笔直,声音低沉:“时间紧迫,我只能占用一小段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之所以是由我来录制这一段视频,是因为相信此时很多坐在军营曾经的同僚们大都认识我,曾经军部宣扬的骄傲,狼牙小组的队长——zì yóu人。
我今天录制这一段视频只想说明一件事。”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节奏太快了,项轩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在十年前背叛了清朝军部,只是因为当时只是男爵的我惹怒了清朝某个大家族的管家,而起因是我没有交出那次的任务物品,让那个管家不好回去交差。为什么我不交?”项轩的反问加上表情总有种喜感,不过当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之后喜感就完全湮灭了。
“因为那件任务物品是我兄弟用命换来的,而任务的起因,仅仅只是清朝某个大人物不知道从核大战之前的哪个破书上看到那件物品里有所谓长生的秘密,只是因为他想试一试,因而,我们整个小队就要去宗主国将那件藏品从皇宫里面偷回来。
而结果,除了我……无一生还。各位同僚,请你们想一想,很有可能哪天你们就要为了那些大贵族的私yù而奔赴战场送死,凭什么他们就能够骑在你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凭什么他们就能够为了一己私yù决定你将来的生死?!王侯将相……”项轩猛地站起来右手指天,他嘶吼道,“……宁有种乎?!!”
画面黑掉。
接着镜头被换成了一张张滚动的图片,有贫民区的平民生活照,画面里几个大人围着几个小孩子,而几个小孩子围着一碗放在一个石墩上黑灰sè的米粥。
那大大的肚子和干枯瘦小的身体充分说明了他们是有多么缺乏营养,那几个浑身脏脏兮兮的小孩子都小心翼翼的拿了个木制的、同样脏兮兮的木勺小心地从米粥里舀起些许看不到米饭的粥水喂到嘴里,明亮纯净的眼眸中满是满足,而旁边的大人们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渴望。
而在图片出现的同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飞快地解说道:“当你们在为了这些贵族的私yù拼命时,你们的家人却在吃着这样的食物,这张照片取自天京市的贫民区。”
幻灯片中有贵族们的下午茶,有贵族们家里的装潢,有贵族们的豪车、豪宅等等代表奢华的东西,最后,则是贵族们那肥胖的身躯、绝不是长时间饥饿而造成的大肚子和贵族们满足的、满是横肉的笑脸。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咬牙的声音在雨中回荡:“他们吃的是什么?我们呢?我们的孩子吃的又是什么?!!我们要反抗!我们不要吃这些猪都不要的食物!哪怕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孩子!各位,拿起你们的武器!!!从今天起……”男人用尽全力的怒吼由于不是在现场的缘故,经过广场上挂着的大屏幕的扩音变得如同天空中的惊雷:“我们,将挺直我们的脊梁!!”
“看来师傅没有用我们给他的讲话稿啊……“夜晓晨低头想,小心地避让着周围冒着疼痛来回搬运沙袋的士兵,“但是很朴实,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吧?也好,憋太久会得病的。话说,这配音的是谁来着?这声音充满的怨气很深啊,真有煽动xìng!”
夜晓晨路过一辆没有关门的装甲车,顺手拿起了一个挂在内壁上的防弹头盔戴上,顶着大雨,他缓缓地收起了大黑伞,失去了黑伞的遮蔽,顿时,大雨将夜晓晨拍打得浑身湿透。
夜晓晨没有再抬头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夜晓晨来之前早已看过一遍,后面有些话还是他写的。
少年拿着伞的狼狈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