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王进了宫,连乾安殿都还未去,策卤接奔向了润秀宫,直到第三天才出来。//本就长途跋涉极是辛苦,再加上两日未吃未睡,第三日从润秀宫出来,庐王已是形容憔悴,见者落泪。
回到明康宫沐浴完稍事休息,庐王去了乾安殿,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叙了好一阵子的话,再出来时,庐王已不复初进宫时那般愤慨,可眼神中再也不似昔日的温雅,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阴郁。
瑞安宫里,慕嫣然一边给珠儿穿上厚厚的夹袄,一边嘱咐着在一旁等着的贺启暄道:“你一向惯着她,如今孩子愈发大了,你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我可不想咱们的女儿长大了也由着性子胡闹,要真成了那样,我便撒手不管了,全由你去管教好了。”
珠儿才一岁七个多月,却古灵精怪的什么似的,每每做了错事,便缩在贺启暄身后,娇滴滴的唤着“爹爹”,无论慕嫣然多生气,贺启暄都能笑呵呵的哄好了,转瞬,背过脸去和珠儿眉来眼去的逗趣。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每贺启暄在时,珠儿便愈发的淘气,让慕嫣然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为这个,没少数落贺启暄。
“是是是,都记着了……”
应声虫一般的连连应了,贺启暄低声嘟囔道:“两岁都不到,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我看啊,你就是太小心了,放心吧,咱们的珠儿便是大了,也绝对会像她娘一样温柔娴淑端庄大方的,刁蛮骄纵一类的词,是决计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哄高兴了慕嫣然,眼看珠儿已经归置好了,贺启暄一抬手,将珠儿抱在怀里,大踏着步子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马嘶长鸣。马蹄声渐行渐远了。
贺启暄和珠儿不在宫里,慕嫣然也无事可做,看了一会儿书,又拿起绣图绣了几针。心里仍旧觉得有些无聊,慕嫣然索性丢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带着紫月和白薇去了正华宫。
秦素儿正攥着锦容公主的手教着她临帖,听见外面有人通禀说慕嫣然来了,秦素儿松开手,指着素笺上的几个字柔声叮嘱道:“玫儿。这几个字写完,拿来给娘看,还有,要看着弟弟一起写完,然后,你们就可以玩了,好不好?”
乖巧的点头应下,锦容公主转过头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弟弟说道:“霄儿。//要听母妃的话,等你写完,姐姐带你翻花绳。好不好?”
一双儿女聪明伶俐又懂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一个母亲开心?
慕嫣然踏进正殿时,便看见了秦素儿一脸欣慰又满足的笑容,慕嫣然不禁打趣的说道:“可见是要过年了,姐姐脸上的喜意,看着都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指了指案桌后端坐的笔直的两个小身影,秦素儿低声说道:“孩子乖巧,我能不高兴嘛……”
两人说起宫里的变故,都不胜唏嘘,再谈及即将回来的贺婉茹。秦素儿不禁有些担忧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后/宫向来都是女人的战场,婉儿嫁去秦国已有三年,如今的秦国王宫,各式女子怕是不计其数,如今的婉儿,还会是从前那个单纯率真的长公主吗?嫣儿。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而且,我们连自己是不是变了都不敢确定,更何况是旁人呢?”
秦素儿话里的意思,却与玉良媛大致相同。
点了点头应下,慕嫣然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重,不愿再涉及这个话题。
想到庞良娣诞下的孩子已经满月了,慕嫣然看了一眼西配殿说道:“去瞧瞧庞良娣吧,好几日没见她了呢,也不知道孩子好不好。”
附和的点了点头,秦素儿站起身,交代了宫婢照看好锦容公主和小皇子,自己则带着慕嫣然去了西配殿。
庞良娣刚刚做完月子,身形较之从前稍稍丰盈了几分,愈发透出一份华贵,看向酣睡的女儿时,柔和的目光仿若三月里的春风拂面,让身边的人看着,只觉得挪不开目光,紧随其后的太子侧妃看到,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
跟庞良娣聊了会儿,眼见孩子又哭闹了起来,想来是饿了,慕嫣然便打了招呼,和秦素儿以及太子侧妃一起退出了西配殿。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贺启暄和珠儿也该回来了,慕嫣然低声和秦素儿说了几句,带着紫月和佩云出了正华宫。
刚走了几步,前面不远处,庐王迎面而来。
“庐王兄……”
侧身避过行了礼,慕嫣然站起身,身侧,庐王却没有错身离开的意思,慕嫣然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去,却见庐王的面容上,一丝迁怒一闪而过。
唇角微弯,庐王颔首浅笑:“宣王妃这是刚从正华宫出来?太子殿下可在?”
摇了摇头,慕嫣然敛眉答道:“太子殿下不在宫里呢,太子妃说,一大早起来去乾安殿找父皇议事了,庐王兄若是有事,不若去乾安殿寻。”
未接慕嫣然的话,庐王话锋一转问道:“宣王可在宫里?”
神色一怔,慕嫣然犹疑着答道:“殿下带着孩子去马场骑马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呢,庐王兄若是有事,我会告诉殿下让他去寻你。”
“瞧着你们的日子,过的极好呢。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有这般惬意的日子了……”
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庐王颔首示意了一下,闪身朝远处走了。
庐王的最后一句话,慕嫣然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儿,便抛诸脑后了,可刚打照面时庐王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慕嫣然却未放过。
难不成,贤妃的死,庐王便这般迁怒到了自己和贺启暄身上?
心内猜度着,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庐王要迁怒谁,岂是她能定夺得了的?后/宫的争斗,向来都不是某一个人,或是某几个人能够抉择的,来日方长,只愿庐王能想透这一层。
进了宫门,便听见珠儿咯咯的笑声在内殿荡漾,慕嫣然的唇角,不自禁的便弯了起来。
迈进门槛,便看见贺启暄背着珠儿在内殿来回的跑着,小家伙伸开胳膊,犹如自己是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玩的不亦乐乎,口中,还兴奋的唤着“爹爹”,及至看见慕嫣然从屏风处闪出,珠儿的声音瞬时顿住了,小脸耷拉下来,极不情愿的唤了一声:“娘……”
珠儿的反映,让慕嫣然有些气结,怨怪的瞪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委屈的嗔道:“你们父女俩就是要好的,合着我倒成了那讨人嫌的,见了我就这幅表情?”
讨好的冲慕嫣然笑着,贺启暄走回暖炕边,将珠儿放下来,一边捏了捏慕嫣然生气的脸逗道:“人都说严父慈母,只不过咱家掉了个个儿罢了,要不,以后你还当慈母,我来做那严父,这样,以后我也好眼红你们娘儿俩亲热,这样总行了吧?”
一时没绷住,慕嫣然莞尔笑了出来,一旁,不明所以的珠儿看见慕嫣然笑了,也咧开嘴傻乐着,一家人就这么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的笑了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慕嫣然从紫云手里接过帕子,给珠儿擦着手,想起方才遇见庐王的情景,慕嫣然猜测的说道:“贤妃薨逝的缘由,宫里虽无人明言,可我瞧着,庐王大抵是猜到了。那些陈年旧事,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知晓,可如今,眼瞧着,他许是将贤妃的死,都算在了咱们头上。也不知道将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来的事,便等到将来再说。”
打断了慕嫣然的话,贺启暄大大咧咧的说着,说罢,还白了慕嫣然一眼道:“庐王兄一向心思缜密,旁人都知道的事儿,他能不去查查就胡乱猜度?再说了,便是他把这笔账算在了咱们头上,我贺启暄又何曾怕过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这笔账,咱们可以好好算算。”
扬声说着,贺启暄一脸的不以为然。
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到了除夕日,眼看过了明日,就是永成二十二年了,众人心里各自念叨着“辞旧迎新”,也急切的想将永成二十一年的一切晦气都摆脱的远远的。
除夕夜宴,照旧摆在了梧樾殿,慕嫣然跟在贺启暄身后迈过门槛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襄王妃身侧的柳氏。
抿嘴笑着,慕嫣然冲柳氏眨了眨眼,下一瞬,耳边传来了珠儿欣喜的唤声:“外祖母……”
空旷的殿内,珠儿的唤声,显得清晰可闻,慕嫣然情急的抬眼要去嘱咐珠儿,身后,传来了永成帝的夸赞声:“真是个好孩子,才这么点儿大,这许久没见,竟也识得,嗯,是个好孩子。”
“皇祖父……”
顺着永成帝的话音回过头来,珠儿一脸无畏,甜甜的唤着。
只两年的功夫,物是人非,上首处,帝后二人并排坐着,再也不是从前的一排三座,座下离帝后二人最近的两个座位,贤妃已逝,淑妃被贬斥,如今也各自由太子和宣王坐着,虽入目处尽是笑颜,可那笑容,又有几分,是发自内心?
将过子时,殿外的天空上,燃起了万千烟火花束,孩子们在耳边喧闹的吵嚷着,慕嫣然抬眼去看,心里,也默默的祝福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