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秋缄口不言,拉着天饱加快脚步走到另一条山道上去,并非来时的路。
山路复杂难辨,桃树迷惑方位,小秋带着天饱绕了半天,两人终于走到间低矮的草庵前。
草庵前后都是桃树,枝桠都肆无忌惮地伸进了屋内。
草庵里,一尊泥塑的菩萨歪歪扭扭地靠在土台上,并无鲜花供果伺候,地上的香炉也被打翻。
天饱定睛一看,泥菩萨的身子已经断成了两截,勉强撑着罢了。草庵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屋顶破洞也能看到天光。
小秋虔诚地跪倒在菩萨面前,口中念叨着菩萨显灵什么的,拉天饱一同跪着。
念完,小秋虔诚地磕了九个头,天饱依样画瓢也磕了九个。
“师兄,教我念入门法术前九式的口诀吧?”泥菩萨见了,跪也跪了,天饱想口诀该教授与我了。
“我可以教你,但你若想凭此十式口诀捉来10只鲜肥,连门都没有!”小秋说。
“为啥?”天饱心想师父仅用第十式口诀就能驱飞刀杀鸟,那十式口诀还不把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杀个遍?
小秋怜悯地说:“师父定然已经念了咒,令这山里的活物全都躲藏起来,你那点入门法术施给谁看?”
黑汉子的这套把戏,小秋已经目睹了3年。
每年深秋用童子的嫩耳朵下酒是黑汉子案上的凉菜,挖眼吃心更是其心头所好!可惜吞噬派行者不见踪影,尊者在外游历、悟者闭门不出、掌门行踪诡秘,单单留这嗜血黑煞在家为非作歹!少年郎顷刻殒命,可怜爹娘还以为在这噬山吃肉享福、修炼成仙!
三高这厮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蛮力就行,岂不知。唉,只有求菩萨保佑,小天饱能侥幸偷生!
“躲起来了?”天饱的圆眼睛睁的老大,飞鸟归巢、老鳖进洞、田鼠入窝,确实难捉不少。记得在家乡的小河里,天饱手伸进水里掏老鳖还被咬住,老鳖死活不松口,是爹敲坏了一面锣才罢休,差点把天饱的手指头咬断了!生疼!
“只有黑龙潭里有活物可捞,别处就甭想了!”小秋忍着惊惧说。
“师兄,那我们去黑龙潭吧?”
小秋半响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心里挣扎许久,看着傻乎乎可爱的小师弟,说道:“先去喝上几碗肉粥把肚子填饱,我带你去就是。”
“师兄,那前九句口诀是?”
“听好了,第一句是啃咬噗嗤哼哼痒……”两人手拉着手,沿着山路回去。
噬山的前山遍地桃树,后山则种着万杆斑竹。
已是深秋时节,斑竹高大的竹竿上斑斑点点如同血泪,触目惊心,原本浓郁葱翠的竹叶也变黄变稀,满地苍黄,倍添凄厉。
小秋手持短刀,在前领路,心里七上八下。
天饱挺着吃的饱饱的小肚子尾随其后,扛着师兄吩咐他拿的一兜渔网,满脸的兴奋。
山里的动物果然象是全躲起来了,一路上连麻雀也不曾见到半只。失去生机的竹林,死一般的沉寂。
“天饱,待会到了黑龙潭,切莫和我说话,免得将水鬼招来明白不?!”小秋叮嘱道。
“明白啦,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世上真有水鬼么?天饱的水性在村里是一等一的好,倒想会会“水鬼”。
走着走着,竹林地势渐渐向下倾斜,已经能听到噼泼泼的水声,天饱闻到一种极其腥臭的味道,象是成千上万斤死猪和烂鱼肚肠暴晒在烈日下蒸出的怪味。
小秋已要作呕,用袖头捂住口鼻,神色也惊惶起来。天饱也将小鼻子捏着。
片刻,就见到在嶙峋怪石的包围下,一面黑黝黝的深潭波澜不惊。
石潭蜿蜒如蛇,愈往远处水面愈细,潭边石岸如犬牙交错,尖锐锋利。
黑龙潭!
黑黝黝的水面中心异样地蒸腾着热气,天饱闻出了,那股奇臭由此而发。
小秋脸色惨白,示意天饱站在竹林里先别靠近,自己勉强走近潭边,手持短刀,双目紧闭。
一狠心,他的指尖被自己短刀划破,殷红的血滴接连坠入潭里!
他立马捏住伤口,抽身跑回天饱身边。
咕噜咕噜,像是开锅的声音从潭里发出。
死寂的黑龙潭吸入小秋的鲜血,渐渐波光流动,水中心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漩涡,漩涡不断升腾,竟被无数双“手”推举着高出水面!
那一双双手惨白细长,推举得漩涡越转越高,腥味越来越浓!
猛然间,漩涡像是捕捉到了人的气味,调转方向,无数双白手夹杂着腥臭的黑水直奔小秋和天饱袭来!
天饱吓得手里的渔网掉在地上。
小秋单手持咒,念了一长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黑水带出了潭内的一些大鱼,掉在岸边地上不甘地挣扎!
漩涡停在距离他们面门三尺处,徘徊不动,黑水哗啦啦地四溅,喷到了两人脸上。
天饱脸上一阵灼痛,想着小秋的交代也不敢动弹分毫。
小秋加大声音念咒,嗓音嘶哑脸色通红,双目瞪的似乎要龇裂!
漩涡对峙着紫衣少年。
良久,那些手停止了在漩涡中的摇摆,悻悻退却,黑水也随即收回到潭里。
噼噼啪啪,又是一些大鱼从黑水中掉了出来。
等潭水彻底恢复平静,小秋才示意天饱和自己把鱼小心地扔到渔网里。
小秋指了指鱼嘴,天饱发现这鱼长了一嘴长牙,都龇在外面,乱扭乱动想咬人的样子。
一共得了60条鱼,天饱高兴的很,回去的路上和小秋说:“刨去我的10条,我们可以分个50条给其他师兄弟了!”
“不可!”小秋经过刚才一场恶战,浑身大汗淋漓:“剩下的50条我们要去孝敬一个人!否则你的耳朵还是保不全!”
师兄用鲜血换来这些鱼,如何分配还是听他的吧。天饱乖乖跟在后面。
用锅灰和干净布条把小秋的伤口处理好,天饱的脸上已经被黑水腐蚀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小秋脸上的倒还不甚明显,他赶忙带天饱用野花泡水洗脸,天饱脸上的灼痛似乎轻了一些。
将10条鱼养在缸里,吃罢饭,天饱跟着小秋带着那50条龇牙咧嘴的鱼爬到了半山腰的一个石洞门口。
石洞口积了厚厚的灰尘,闻着却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象天饱村里玉面真人的院落,一年四季熬着汤药的味道。
“祖师爷!祖爷爷!”小秋在洞口张望,不敢进去,只是喊着。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洪钟般从洞穴深处传来。
“徒孙小秋!我带新来的小师弟天饱给您供奉鲜肥来了!”
“收下了,且放洞口吧!”
“祖师爷,那捕鱼的咒,天饱可否就说是您教的?”
“黑煞又在玩削鼻切耳那套了?说罢说罢!吞噬派有此败类,真真……”那个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音。
小秋大大地喘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他面露喜色地对天饱说:“师弟,你的小命这回总算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