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岚愣愣地侧坐在圆桌旁,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方锦帕,脸上苍白。裴意走后,下人就把人抬了回去,大夫说,人并没死,只是受伤晕了过去。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太子面前,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遣回了家。说是回家,可是像她们这种进过太子府,被送回去的,有几个能过得好的?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啊……他便这么看重她么?
岳岚眼里的泪怔怔地掉了下来,洇湿了浅色的罗裙。她是相府的嫡次女,从小倍受宠爱,身份、样貌、人品、家世都堪为大家族的正妻主母。可是她一眼就爱上了那个高贵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她不愿父亲去陛下面前求旨赐婚,她愿意跟那些身份卑微的舞女美人一样,无名无分的进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想逼迫他,不想他不悦。她进府两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也不曾失望,她想着,只要她静静的守着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总有一天会他会看到她的好。可是,现在他身边有了一个那么高贵美丽,风华绝代的女子,他还会看她吗?还能看到她吗?从进府起,她心里便把他当成自己夫君了,如果有一天,他要把她送回去……
岳岚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臀下,人已经送走了。”程衍躬身说道。
叶亦宣一目十行地看着折子,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程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次,最终还是开口了:“臀下,你不怀疑裴姑娘的身份吗?”年纪那么轻,怎么就会是韩地的掌令人,在程衍看来,或者是她冒充,或者就是韩地圣子空有虚名。
“不会。”叶亦宣合上手中的折子,仰首靠在椅子上,闭眼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她不会是冒充的。”尽管不清楚她为何要求住进太子府,但是她的身份不会是假的。
原本料想即使她住进太子府,也不会愿意过多的人知晓她身份,自然是不能开口称“圣主”。叶亦宣想起那一日在庙里,她说话时候的样子。
“我是裴意。”那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坦然和直白,连假名都不愿意编造的骄傲和自信。如此自傲的人,会冒充他人身份?
“当日她让子然大师来送信,除了让我们善待裴恩恩,未尝没有让子然大师证明她身份的意思。”说着,他笑了一笑,俊美如玉的面容仿佛夜空里皎洁的月亮,“是真是假,一个月之后便有分晓。”只要她能治好亦然的病,是假的又何妨?
原本就是找人治病,是什么身份有什么重要的?何况,她若有所图谋,才住进太子府,虽然更加方便行事,但是想从太子府重重守卫中毫发无损地脱身,简直是妄想!程衍迟疑地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太子臀下对裴姑娘是不是也太过放心了?
程衍想着,叶亦宣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臀下……”
“去看看亦然。”
“连君臣左使都分不清楚,你的脑子是被猪啃过么,君药分量最多,臣药次之,使药又次之,连裴恩恩都知道的事情,你也能搞错?”冷冷的声音响起,叶亦宣在房门外停下脚步。
裴恩恩蹲在一旁拿着药杵委屈地扁扁嘴,什么叫连裴恩恩都知道的事情,她有很差么,这种群嘲的功夫不要太厉害了好么……
东方满脸通红的站在一边,呐呐地开口:“不小心……”
裴意瞟了他一眼:“你索性不小心开碗砒霜给他喝好了。”东方自告奋勇地要给裴意打下手,谁知道几天时间小心脏就被打击得稀里哗啦的碎了好几次。
叶亦宣单手握拳,遮住唇边的笑意,咳了一声,迈进了屋子。东方慌忙站直了身子,向叶亦宣行了一礼。
“裴姑娘。”
裴意颔首示意,并未起身,“太子臀下。”
“今日府内下人不守规矩惊扰了姑娘,请裴姑娘不要介意。”
裴意挑了挑眉,这人还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一群美貌如花的姑娘一句下人就打发了:“臀下太客气了,绿芜越俎代庖,教训了臀下的人,应该是我道歉才是。”
叶亦宣淡淡一笑:“裴姑娘是府中贵客,下人出言不逊,理应受罚。”
裴意点点头。太子府内美人虽然多,但是看叶亦宣往常的作风,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而且绿芜虽然鲁莽,但是并不狠辣,这点裴意很清楚,那位黄衣的姑娘最多是受伤,并不会伤到根本。正是因为如此,当时她才没有阻止绿芜出手。
见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叶亦宣把话头转开:“亦然的病,还要多谢裴姑娘费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在下提出。”
“这个自然。”裴意毫不客气地应到,又转首看了东方一眼,“你还不去煎药。”
东方一步一滴泪的晃了出去,好歹我还是太子的人,客气点好么。
“九皇子在内间休息,太子臀下请便。”裴意说着,便站起身来,拾掇了小方几上的几张方子,递给裴恩恩,“把上面的药都磨了。”
裴恩恩嘴边扁得老长,眼里含着两泡眼泪,从裴意手中扯过方子,又恨恨地拿起药杵,使劲的捶了两下。
“裴姑娘。”看到裴意踏出房门,叶亦宣不禁开口叫到。等裴意转身看着她时,叶亦宣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姑娘可是要出门?”
“是。”裴意侧身站在门口,眼里微微有些疑惑,落日的余晖抚在她脸上,显得柔和而温暖。
“姑娘不妨带上肃风,他对凉都风土人情了解甚深,一路上也好给姑娘解说一二。”
裴意想了想,片刻便应了下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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