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比的混沌,无边的黑暗,黑暗中却又隐隐有光华在闪动,许多面孔在他面前闪现,碎裂,消失,而又重新隐约的出现,似乎永远,无穷无尽……
不知过了多久,彭华隐约的感到了淡淡的气味,是一种香气,不,是一种热气,不,两者俱全,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流质,流进他的口中,带着鲜味与热量,让他那久未尝到过味道的口中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滋味,同时肚子也似乎开始响起来,这是什么感觉?
眼前的朦胧渐渐散去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同于以前的飘渺与虚幻,那是很实际,很实际的东西----自己肚子饿了,恩,好像还是躺着的,恩,有人在给我喂水吗?不,是汤?腊肉土豆汤?
眼睛渐渐睁开了,熟悉了光亮,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第一幕进入彭华眼帘的,是那头顶交错的木质弯曲支架,哦,好象是帐篷的?灰sè的篷布带着补丁,近处有两张吊床,似乎还有几个武器架,等等?有人在左边扶着自己?他尽可能的急转过头,却直接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温温的,恩?是人的脸?他们的脸颊,撞在一起了!真糟糕!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真是不好意思。”彭华下意思的急忙道歉,但对方的表现,却大大的出乎彭华的意料之外。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是少女的面庞,棕sè的短发刘海下,有着翘起的jīng致鼻子和长长的睫毛,以及稍厚的嘴唇与尖尖的下巴,她与彭华离得很近,非常的近,彭华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以及她脸颊上散发出的热气。她的皮肤并不是很白,有不少雀斑分布在她因为惊讶或是什么原因而通红发热的脸颊与鼻梁上,但却增加了一份生机与可爱的感觉。而她那杏核状的圆圆棕sè大眼睛,却露出一种惊讶,一种呆滞,似乎还有一种欣喜的感觉,死死的盯着彭华,好像呆住了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想问一下……现在这是哪里?”彭华有些紧张,他的脸也红起来了,只好再次表示歉意,另外再问一下情况。
有雀斑的少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啪的一下,她手中的木碗跌到了地上,热腾腾的腊肉汤撒了一地,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住彭华,然后急忙拉起袖子,用一只手在她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
“啊,好疼!这不是梦!”有雀斑的翘鼻子少女皱起眉毛,小声的告诉自己,然后,她露出了疑惑而欣喜的表情,轻轻的对彭华说;“海德哥哥……不不,海德少主,不不,海德——阁下……您居然说话了……不……等等,可以把您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她的嘴唇因为激动而激烈的抖动着,几乎有些组织不起语言了,但一种无比欣喜的表情,却越来越明显的从她脸上展现出来,让她的脸更加红了。
“我……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向您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等等?你的名字,是叫做什么?我似乎还有些印象?好像是拉拉?”
彭明仔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女,她大约十六七岁左右,头上戴着白sè的短头巾,上面有一个红sè的水滴与翅膀的标记,留着短刘海,两条长辫子弯曲的在后面盘起来。她个子不高,稍有些瘦,身着一件白sè的棉制长裙,一件有点旧的毛皮厚马甲套在外面,紧身的袖子上也有红sè的水滴标记,袖口上面则套着黑sè布套。皮质的厚腰带上挂着几个小包,脚上则穿着黑sè的短皮靴,小腿和膝盖上也套着毛皮护套。整体看起来,似乎像个护士----等等,什么是护士?这是哪里的称呼?为什么想不起来?
彭华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似乎还知道她的名字叫“拉拉”。而且,还有一种颇为亲切的感觉,似乎非常熟悉。但---问题是,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只有一些混乱,模糊,碎片化的记忆在脑子里翻腾着。
“是的,我是拉拉,海德哥哥……不……海德阁下,您终于能够说话了,您还能说出我的名字,这是您第一次,说出我的名字!我真的……非常高兴!太高兴了!这一定是……神的恩赐吧!”
名叫拉拉的少女激动的对彭华说出断断续续的语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狂喜的震动着,把双手握在胸前祷告着,“是哪一位伟大的神灵,给了您如此的恩赐啊!请告诉我吧!亲爱的海德阁下啊!”
“拉拉,我刚刚好像是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似乎有许多事情,但我想不起来了."彭华有些抱歉的对面前的少女回答道,他努力的在自己混乱的脑海里搜寻着,却除了那个似乎是自己的名字-彭华以外,几乎想不起什么东西来,好像见过很多人,但他们是谁呢?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努力回想,终于,一个名字,渐渐的在彭华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记得清楚的东西,于是,看着面前少女那期待的面孔,他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好像是-米尔米迪雅-智慧的女武神?”
“爷爷!快过来!海德哥哥恢复了他的神智了!智慧的女武神的光辉,照在了他的身上!”
彭华的话音刚落,身前的少女立刻狂喜的欢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一边高呼,一边飞快的跑了出去,她跑的那样快,还碰倒了几个折凳,一个盆子,让小小的帐篷里乱成了一团。
“我说话是一件那样让别人高兴的事吗?难道我以前连话都不会说吗?我以前---不会是个傻子吧?去!开什么玩笑!”
彭华不由自主的自问道,他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他已经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比较宽的木架折叠床上,盖着一张银灰sè的厚毛皮,身上穿着一件似乎很jīng美的毛织蓝sè长袖衫,仔细看看的话,可以发现袖口和胸前上面都绣有白sè的宝剑与狼头交叉的华丽纹章,做工相当好,不过有些旧了,还有缝补过的痕迹。床下备着一双翻毛厚皮长筒靴,靴头镶嵌着甲壳状的金属板,木碗扔在旁边,腊肉汤流了一地,还好,没有把靴子弄湿。
床旁的架子上,挂着两件毛皮短外套,都有膨胀起的肩部与同样蓬起,带有纵条纹的袖子。样子有点怪异,不过看起来还行。一件锁子甲和一套板甲则放在架子上,这套板甲是银sè的,边缘有淡金sè的花纹,胸甲和肩甲上都刻有咆哮白狼头的浮雕,做工颇为jīng美,而且很新,闪闪发光,这让彭华颇为欣赏,很想穿上看看,不过一个人似乎没法自己穿上,于是也就只能先放弃,先把外套穿上吧!
彭华套上外套,从架上找到皮带扎上,穿上靴子,然后又从兵器架上找了一把看起来很顺眼的大剑拿上,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除了想不起自己是谁之外,一切都仿佛很美好。
“根据这帐篷里的摆设看,自己似乎是个骑士?从这盔甲和衣服看,可能还有点级别?那个叫做拉拉的少女是谁呢?为什么会有亲切的感觉呢?她似乎和我很熟悉?她还叫我少主?难道我是一个贵族吗?等等,什么是贵族?似乎是有地位的意思?该死,脑子又是一片混乱,总是想不起来!算了!阳光从帐篷的缝隙里shè进来,似乎是个好天气,那就出去看一看吧!”
彭华停止了胡思乱想,推开了帐篷的布帘,大步迈了出去,阳光shè在他的眼睛上,稍微有点炫目,他稍稍眨眨眼,熟悉一下明亮的阳光与有点寒冷的空气。然后开始打量这个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世界。
这大约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军营,布置在一块高地上,不,似乎更像一座医院或辎重补给点,因为外面有不少包着绷带的伤兵,以及和一些拉拉穿着差不多的女xìng,有的在闲聊,有的在烧煮东西,晾晒床单。战马没有看到几匹,四轮马车和牛车,以及骆驼却是不少,这些车辆大都卸下了牲口,安静的让他们在旁边吃草。
这营地是由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白sè,灰sè,绿sè帐篷组成的,它们每三到五座为一组,以木栅栏围住,组成整齐的棋盘格布局,由或宽或窄的道路分开。彭华所在的帐篷,就是其中的一个小组,位于较高的坡地上,视野很好。道路的路口都插有不同的长条形旗帜,有白地带红sè水滴与翅膀的,也有蓝sè绣有白狼的旗帜,以及其他许多彩sè的,用不同的纹章装饰起的旗帜,但还是白sè的最多。望眼远处,可以看到两人高的夯土木墙,上面有站岗的卫兵,似乎还有一些轻型的火炮,那大约就是营地的外墙了,一条小河紧靠营地流过更远的地方,则是灰黄sè的平原与丘陵,稀稀拉拉的分布着一些树丛,直至地平线为止。
“少主!少主!是你吗?”一个苍老而有力,却带着无比的惊讶而喜悦的声音,伴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猛然响起在彭华的耳边。随着这声音,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暗红sè全身铠甲,头戴插着白羽毛的宽边红sè帽子,留着花白胡子,脸上有一道斜伤疤的老人,和那个有雀斑的翘鼻子少女拉拉一起跑了过来。这老人跑的很快,几步就冲到彭华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彭华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上下的打量着彭华,眼睛里如同要发出光彩一般。这让彭华稍有些窘,但奇怪的是,这老人的面容,给彭华的感觉却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熟悉,仿佛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一样。
“少主,这真的是您,自己穿上的吗?”老人的花白胡须激动的抖动着,连脸上的伤疤也涨成了红sè,但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彭华颇感到奇怪的话。
“恩,是我自己穿上的,洛伦大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彭华下意识的回答道,真的很奇怪,自己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就知道了这老人的姓名,而且随口就说出来了,好像这是在自己内心里非常熟悉的名字一样。
“啊!智慧的伟大女武神米尔米迪雅啊!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您终于听到了我对你虔诚的祈祷了吗?您终于将伟大的神恩,照耀与我善良的海德少主之身了吗?伟大的智慧之主宰啊!请接受我这渺小而虔诚的战士,洛伦.普兰科对您的致敬吧!”
两行热泪从这白须白发的老人深深的眼窝里流了下来,他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彭明的面前,虔诚的向那伟大的女武神发出赞叹。但这可让彭华承受不起了---一个大概能做自己爷爷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这像什么样子!他急忙蹲下身来,扶住老人的双手,打算把老人搀扶起来。
“洛伦大伯,到底是什么事这样激动吗?我扶您起来吧。”彭华看着面前老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用尽量礼貌而亲切的语气说。这时,他发现了这老人的一只手是用青铜打造成的,有一点机关可以活动,这让彭华有些惊讶。
“海德少主啊!您果真是恢复了,您果真是拿回了您的智慧了!啊!如果高贵的安娜夫人,您那善良的母亲,能够看到今天的您,她该有多么的高兴啊!啊,愿她圣洁的灵魂在天上安息!啊!十六年了!高贵的安娜夫人,您忠诚的的骑士老洛伦,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名叫洛伦的高大铜手老人望着彭华的脸,突然一把抱住了彭华,猛烈的哭了起来,他的手臂是那样的有力而又那样的温暖,几乎让彭华透不过气来,但却是亲切而熟悉,仿佛父亲或爷爷的拥抱一样……
“大伯,您……太激动了吧。对了,您刚才称呼我叫海德,但我好像记得,我似乎不是叫这个名字吧。”彭华扶着老人一起站了起来,他定定心,好不容易挣脱了老人的手,向这激动的老骑士询问道。
“海德少主,您当然是叫海德了,哪里有什么别的名字!”老洛伦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几乎是要吼叫了!
“您的全名,是海德.米登赫兰,您是伟大的米登赫兰家族的后裔,勇武的米登兰选帝侯恩里克伯爵与提里尔公国圣洁的安娜公主高贵的儿子!海德这个名字,是您善良高贵的母亲--安娜公主给你取的,是提里尔语言里雄狮的意思,这包含了您母亲对您的一片慈爱与期望啊!您岂能忘却她对您的……拳拳的慈母爱心啊!”说到这里,老骑士激动的哽咽了。
"这……恩,洛伦大伯,我似乎是听过您说的这些,但我现在真的有些迷糊,有些想不起来,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
面对这激动无比的老骑士,彭华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确实,当老人提到“恩里克”和“安娜”这两个名字时,马上就有一些影响,熟悉感从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但前者只带给自己一种紧张,甚至恐惧感,而后者的名字却让自己感到无比的亲切,温暖,乃至朦胧的感到一个慈爱的美丽女人的温柔面容,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亲吗?但为什么又想不起来呢?但我为什么,记得我朦胧记忆中的名字叫做---“彭华”呢?我到底是怎么了?
“海德少主,您可能是昏迷的时间太长,又突然得到女神的伟大赐福,惊喜过度,于是稍微有些不太清醒吧。没事的,我拿来了镜子,您照一下,想想就好了。”看到彭华一副混乱的样子,名叫拉拉的翘鼻子少女适时的解了围,她抓住彭华的手,把一面橡木镶边,刻有卷草花纹的玻璃镜递给海德。
“这就是我啊?”一张年轻的面容在镜子中出现了,那是一位大约十仈jiǔ岁的青年的脸,有着烈焰般蓬松沸腾的深金sè长发与深蓝sè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光洁的下巴,应该说相当的英俊,但那深蓝sè的眼睛中,却充满了迷惑,不解,忧郁,似乎还有一种天真?
彭华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但这却让彭华感到一种隐约的陌生与困惑,他总是感到,这张脸,似乎不是自己的相貌,自己似乎没有那么英俊,但----那又能是谁的?这不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吗?
“你真是睡糊涂了吗?不但忘记了父母,忘记了名字,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认识了吗?堂堂的男子汉,还是什么不小的贵族,你不要再在老人和小姑娘面前丢人了!好不好!”他不禁在心中这样责备着自己,镜子中的自己也垂下了眉毛。
事实上,彭华平素是一个爽朗,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中毅然出手见义勇为,以致惨死了。虽然如今的他,已经几乎失去了全部的上一世记忆,但他基本的xìng格并没有大的变化,前面的犹豫,混乱,完全是因为失忆与冲击过大的缘故,当现在他已经做出决心以后,也就迅速做出了决断---忘记梦里的胡思乱想,接受这实实在在的现实,人嘛,能靠做梦生活吗?开玩笑!
“拉拉小姐,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已经记起来了,我的名字是海德。刚才因为做梦过多,意识不清醒,我说了很多胡话,请您原谅。”彭华----不,现在已经是海德,彬彬有礼的对翘鼻子的小姑娘答谢。然后,他郑重的对深红sè盔甲的老骑士鞠了个躬,有些歉意的说道;
“尊敬的洛伦大伯,我刚才确实是太糊涂了,可能是昏迷时间过长,竟然连自己的父母与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这实在是可耻的,这令我深深的羞愧。但,我目前确实有些记忆不清,洛伦大伯,请您把我遗失的回忆,告诉我吧。”
“这这这----海德少主,您真是太有骑士的风度了!这真让老洛伦我承担不起啊!您已经恢复了您的神智,其实这些事是很容易记起来的……不过,既然您给我--您母亲与您忠诚的护卫骑士下达了命令,我当然要把这命令执行的!喂!拉拉,快去拿些麦酒来,让我与少主来庆贺这被女武神所祝福的光荣rì子!”
名叫洛伦的老骑士看着海德彬彬有礼的姿态,稍稍有些犹豫,但很快他的犹豫就渐渐变成了喜悦,狂喜,快乐让他的白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去搬了个折凳请海德坐下,自己则坐到一小捆木材上,眉飞sè舞的,对彭华---不,如今是米登赫兰家族的后裔,勇武的米登兰选帝侯恩里克伯爵与提里尔公国安娜公主高贵的儿子,海德.冯.米登赫兰,讲起那这个世界的,漫长的故事……
这一天,是旧世界西格玛纪元2880年十月二十七rì。这一天,后来成为了这旧世界许多人类羊皮纸史书,矮人石刻版,乃至木jīng灵与高等jīng灵圣书上,用庄重而严肃的文笔记录下的rì子----西格玛纪元二千八百八十年十月二十七rì,伟大的神眷雄狮,未来帝国的救世者海德.冯.米登赫兰在基斯里夫南境的乌斯科河畔从长梦中醒来!他的传奇征程与他的爱,也自此拉开了序幕!
幕布已经拉开,角sè已经登场,旧世界的历史静静翻开了新的一页,众神的眷顾已经忘却在记忆的奔流之中,前生的愤懑也早已随风而逝,这晨星的光芒升起在深秋的乌斯科河畔,从此彭华已不复存在,只有那米登兰的雄狮---海德将要开始书写他的历史!那是一曲带着血与火,带着情与爱,带着冰霜风雨与千种波涛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