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苏宁淡淡道。
周副厅长没有客气,指着视频画面中,苏宁纵身一跃的一段,疑惑道: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副厅长一直没想通的点就在于此,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官僚,自然能判断视频画面的真实性,从视频显示,苏宁的确是上跳下五层楼。
那么,他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呢,周副厅长可不相信轻功之类无稽之谈。
望着周副厅长投来的目光,苏宁捏住下巴,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
“事情没你想到那么复杂,你所看到的画面,其实是假的。”
“假的?”周副厅长眉头直皱,难道我连视频的真假都分不清吗,当即不悦道:“如果你愿意说就算了,何必拿假话来诳我,我今年48,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视频真假还是分得清的。”
苏宁毫不介意一笑,摊开手道:
“我想您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是说监控视频是假的,而是跳楼事件不存在,换句话说,视频里的最顶层天台是不存在的。”
“天台不存在??”周副厅长越听越糊涂了,露天天台不存在?怎么可能,自己刚刚才从那里回来。
“是的,不存在。”面对周副厅长有些看神经病的目光,苏宁很认真地点头,随即反问道:“不知道您听过三维仿真画没有?“
苏宁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周副厅长,只一瞬间他就想通了关键之处,下意识道:
“你是说你用的是三维仿真技术,你会画三维仿真画?”
苏宁先是点头,再是摇头,解释道:
“我们的确用了三维仿真技术,但是你搞错了,我不会画画,可是我的同伴里有一个人擅长这门技巧。”
“不可能!”
周副厅长立马否决,心里认为苏宁是胡说八道,宿舍大楼每天晚上七点就封闭了,不准学生或是其他工作人员进出,晚上11点准时查房,如果是一个人不在房中,还有可能是工作人员的疏忽,但是始终两人,工作人员不可能看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工作人员发现了,却没有及时报上来。
这也不可能啊!工作人员都是全国今宵挑选出来的优秀教师,对以夏令营有充分的认识,管理条例第一条写得很清楚,如果发现情况,必须第一时间上宝,否则将追究一切责任。
他们不可能在发现少两人的情况下不上报,解释不通啊!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苏宁说谎。
周副厅长有些恼火,这学生太混账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于我,即使自己的确棋差一招,输了半筹,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当街打脸,都是一个学术圈子里混饭吃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做,太不地道!
显然,周副厅长认为此事一定是一中校长授意的。陈校长不幸趟枪。
见周副厅长忽然面色铁青,双目赤红,苏宁就知道老家伙想歪了,其实他不在乎周副厅长想歪,但是他毕竟挂着组委会负责人的头衔,惹恼了他,一中夏令营之路将会很不顺畅。
“我想您还是理解错了。”苏宁用同样一句话解释道。
周副厅长勉强忍住怒气,想听听苏宁的辩解,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希望撕破脸。
“昨天中午,我和我的同伴溜进监控室,替换出一些监控视频,同时留下一个后台木马。晚上9点……”
苏宁将计划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遍。当然,具体的细节一个也没透露。
周副厅长这才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眉宇中留有一丝惊叹。虽然苏宁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其中的困难过程和惊险程度,只怕不会弱于警察侦查抓捕罪犯,甚至计划之周详,思维之缜密,远远大于后者,让人叹为观止。
一中校长真不简单呐!
周副厅长在心里感叹,如果仅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周副厅长叹服。最让他心悦诚服的是处世手段。
他现在可以确定,最后对方留下来的破绽是故意留给自己看的,没有声音就是告诉他,这是个阴谋,自杀是假的。对方故意摆出假自杀事件,又明白的告诉你,就是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斗下去,要么点到即止,都由你选择。
如果想继续斗下去,那么大家各凭本事;如果点到即止,那么台阶给你做了,赶紧下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简而言之,用假自杀事件做敲门砖,判断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死咬不放,还是各退一步,全凭周副厅长选择。
高啊!手段真是高明!
周副厅长由衷赞叹,一中校长果然是高人,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番。
苏宁说完,默默地站在一边。
周副厅长回过神来,见苏宁没有离开,有些诧异,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自己选择息事宁人,房间已经给你们换了最高规格,比赛也会适当照顾,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真的以为我周某人好欺负,未免也太不知进退了吧。
周副厅长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宁点头,从兜里掏出两个优盘,递给周副厅长。
周副厅长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见周副厅长疑惑,苏宁略一沉凝,轻声道:
“我在监控画面里,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每天晚上五点到早上九点的视频资料,你们会压缩打包成传输文件,这让我有一种联想。”
苏宁捏着眉心,接着道:
“这个时间,跟正常工作的朝九晚五,正好相反,而且据我所知,岛上的作息时间通常是早上八点开始,晚七点结束。”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逆向推测,你们这一份资料传过去,有一个或者一批人,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正在通过监视器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
“顺着逻辑,我继续推测。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是谁想要观察我们的第一手资料呢?谁会这么关心我们,观察我们第一手资料又是为了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只有各大学校的校长才会第一时间想到知道我们的情况,既能保持夏令营的公正公开,又不会因为比赛原因得罪其他学校,既合情又合理。”
“我说的对吗,老师?”
周副厅长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就像看到鬼一样望着苏宁,半晌后,才惊疑的问道:
“原来你不知道?!”
苏宁一愣,诧异地反问回去。
“我该知道点什么吗?”
“不是,”周副厅长连忙摇头,“我是说,你们校长没告诉过你这些?”
苏宁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事情的关键点,立刻反问道:
“校长应该告诉我一些什么?”
周副厅长呆呆地望着苏宁,嘴巴张得老大,能吞进一只鸭蛋,隔了好半响,几乎用呢喃地语气道:
“你别告诉我,这个计划都是你自己想的。”
苏宁皱眉,被人怀疑总会有些不舒服。
“有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周副厅长在心里大叫,妖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人情世故如此厉害,手段玩得如此高明,还要不要人活了!跟他比起起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苏宁没理周副厅长惊叹甚至有些幽怨的眼神,丢给周副厅长两块优盘,走了。
临到门口,才低声道:
“这里有两份监控资料,都是假的,一份是自杀事件,一份是前天晚上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言罢,扬长而去。留下周副厅长,颜色阴晴不定。
最终,他还是没有私藏,将两份视频资料一同发出去,连同刚刚在办公室的监控视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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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省疗养院。
一众校长静静看完周副厅长发来的视频资料,沉默无语。
陈校长很是自得,满脸褶皱笑得像一朵菊花。
二中校长陈立国看不惯陈庆生这副模样,怒哼一声,就要拂袖离去,刚刚站起,忽然被旁边带着一副老花眼镜的老妇人拽住。
“坐下!”
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但是说也奇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立国,这会儿就像老鼠见到猫,老老实实地坐下,当然,还不忘愤怒地朝陈庆生狠狠瞪了一眼。
老妇人注视着画面中的苏宁,眼中有几分慈爱和期待,口中喃喃自语道:
“你们说,他跟那些人比起来怎么样?”
声音不大,可是整个房间里的校长都听见了,顿时神情全部一变,无比萧然。仿佛“那些人”三个字拥有一股异样的魔力,震撼全场,有的老人怅然若失,有的老者摇头轻叹,更多的是一种默然,凝重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轻轻摘下老花镜,有些缅怀,又有些唏嘘,朝花甲老妇人颔首,谨慎道:
“似乎,应该,大概还差那么一点吧。”
老妇人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远眺,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