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林遥远无法忍受的重新从床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按下手机的开机键,看着屏幕亮起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才总算终结。
马上他又开始郁闷,唐启耀在哪里吃饭,和谁一起约会,关他什么事?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况且唐启耀说晚嗅打过来,也许只是客气话呢?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把手机摆在床头桌子上,然后重新躺下,十分刻意的闭上眼睛,却时不时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朝着旁边手机的方向看上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是想演戏是给谁看。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时针只跑了十分钟的距离,林遥远本来只是小郁闷的心情渐渐就变成了暴躁,再后来是失落,再然后是五味杂陈。
门铃叮咚响起,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有些不确定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又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手机,隐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莫名亢奋或是喜悦的小跑到门边,直接忽略掉了猫眼的功能,像是被潘多拉魔盒的神秘所诱惑,直接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唐启耀。
林遥远说道:“你,来干什么?”他内心起伏不定,有些惊异于自己语气的平静,大概这就是一个优秀演员的自我修养,良好的台词功底相当重要。这种情况下无需处变不惊,只要敌不动,我便绝对不能动。
不知万能的唐启耀有没有猜出林遥远四次元的内心活动,他没有开口说话,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就连脸上的木然表情都一丝不改,一双眼睛像是凝固似的盯着林遥远。
他不说话,林遥远等着他说话,两个人街了一分多钟,林遥远丧气道:“要么我关门你离开,要么我关门你进来,否则大半夜的被邻居看到这种场面,一定会报警。”
唐启耀这次倒是反应很快,一大步跨了进门,把还扶着门框站在里面的林遥远吓了一跳,险些躲闪不及被他迎面撞上。唐启耀反手把门关好,摸到门锁出轻轻拨了一下锁上。
林遥远突然觉得这房子有点小,区区一百多平好像不足以容纳两个人同时存在。
他不大自然的侧过身,说道:“我家里没有44码的拖鞋,你将就一下穿,反正拖鞋小两码也没关系。”
唐启耀终于开口道:“不,别的事情一会再说,现在,”唐启耀向里走了一小步,“让我抱抱你。”
林遥远立刻皱起眉,“啊?喂！你等下！”
谁知唐启耀刚说完就不由分说的一手拉住林遥远的左上臂,向自己怀里一带,把他抱了个满怀。
林遥远不满的挣扎道:“你说的明明是祈使句！要对方同意才可以！”
唐启耀哪里能让他轻松就挣开,两只手臂微用了些力气,淡定道:“我说的是陈述句。”
抗争失败的林遥远气恼道:“语文老师死得早吗?！”
唐启耀认真道:“今天六十七岁,尚在人间,身体不错,每年教师节我还会发祝福短信给他。”
林遥远道:“……哦,祝他长寿。”
诡异的对话戛然而止,林遥远也认清了敌我力量悬殊的现实,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的呆在对方的怀里,如果不是微微鼓起的脸颊说明他还在闹别扭,这种动作简直就是——秀！恩！爱！
过了好大一会,唐启耀语速很慢的说道:“我母亲回来了。”
林遥远一震,脱口道:“她还活着?”
唐启耀语气古怪道:“谁说过她不在了吗?”
林遥远的嘴唇抖了两下,镇定道:“当然没有,只是好像从没听说过你母亲的事,所以以为她……”自从十年前黄珍华失踪,他就一直在潜意识里当做她已经世,后来年复一年,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潜意识里的认知渐渐便和现实情况混淆了起来。他忍不住问道:“她,我是说你的母亲,她还好吗?”
唐启耀淡淡道:“非常好,简直不能再好了。我很伤心,你懂吗?”
林遥远的眼眶一瞬间有孝酸,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唐启耀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也想过黄珍华为什么会和他们切断联系,过他一直都想,一定是她过的不好,怕他们知道她的境况会难过。
唐启耀平静的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她的儿子想进娱乐圈,她想让我看在她的面子上,多给他机会。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林遥远讷讷的问道:“她很爱黄启灿,对不对?”童年的记忆突然排山倒海的翻腾起来,原来妈妈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他而已。从刚才起就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唐启耀的手臂好像收紧了些,他低了低头,把脸埋在了唐启耀的肩窝,闷声道:“唐启辉死了这么久,她是不是都还不知道?”
过了几秒,唐启耀才道:“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还说明天要坟前看看小辉,还问我他喜欢吃什么。”
林遥远的眼泪汹涌而出,庆幸这是冬天穿的够厚,即使弄湿了外套,唐启耀应该察觉不出什么。他忽然想起刚才的事,说道:“你说你只有一个弟弟,你不喜欢黄启灿吗?”
唐启耀想也不想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又不是我养大的。”
林遥远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不是养成萝莉怎么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不过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但是,唐启耀这么晚来他家找他,应该是求安慰并不是送安慰吧……他无意识的抬起手抱住唐启耀,一只手笨拙的拍了拍唐启耀的背,说道:“你不要难过了。”
唐启耀这时的脑电波显然并没及时调到他的同一频率上,慢了半拍才道:“这种安慰也太没诚意了,你觉得呢?”
林遥远赞同的点了下头,可两个人还是抱成一团的姿势,唐启耀并不能看到他点头的动作,只能感到他肩旁的那颗脑袋动了动。
林遥远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唐启耀莫名道:“什么?”
林遥远道:“你和你母亲见面,晚饭应该也没有好好吃,不如我帮你煮个面做夜宵?”
唐启耀挫败道:“你不觉得话题跳的太快?倒带重新来好吗?”
林遥远道:“这就是我的诚意啊,给你做夜宵。”
唐启耀的心里咕嘟一声开了一朵花。他放开手臂,向后退了退,仔细的看着林遥远。
林遥远穿了一套银灰色的缎面睡衣,刚才已经在床上翻覆了一阵子,头发有些凌乱,他比唐启耀要矮几公分,看唐启耀的时候需要稍微抬头,虽然用力的掩饰着,但是微红的眼睛却无从遮掩。
唐启耀盯着他看了几秒,说道:“我想吻你。”
林遥远睁大双眼,几乎是惊恐的说道:“这是祈使句吗?”说着就想躲开。
唐启耀怎么可能容他跑掉,熟能生巧的一拉一带,捏着下巴就亲上了。
林遥远的两只手起先还抵在他的肩上试图推开,可唐启耀历练多年的技巧总算得到了真正有意义的用武之地,他当然要把握良机全力以赴,不一会就把毫无经验但是年轻气盛的身体亲吻到发软,推拒的双手也变得欲拒还迎似的,就那么搭在唐启耀的胸口。
激烈的前奏过,唐启耀徐徐渐进的温柔起来,轻含住对方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舌尖撩拨着。他没有进一步的计划,现在还太早。
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唐启耀的手朝下探了探,很快缩了回来,放开已经被吸吮出艳丽色泽的唇瓣,压抑着心花怒放道:“这么热情?”
林遥远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番茄状,磕绊道:“不硬才不正常吧！你亲的那么色情！”
唐启耀伸出两指捏了捏他的脸颊,逗弄道:“既然这么正常,你别脸红啊。”
林遥远愤怒道:“你还有脸说,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是……”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用力喘了两口气。
唐启耀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垂在身边的手倏然握紧,脑子里高速运转起来,他需要一个对策。
林遥远向旁边躲了躲,小声道:“其实我才是语文老师死得早,哼。”他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不忘扭头冲着还站在玄关处的唐启耀道:“没换拖鞋不许进我家里。”他进了卫生间,“咣当”一声关上门,里面很快传来水龙头哗流水的声音。
唐启耀吐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弯腰打开鞋柜,里面果然只有42码的拖鞋。
卫生间里,林遥远开着水龙头,自己却看着镜子发呆。
他刚才明明想说出真相的,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忽然不想说了?为什么忽然冒出一个“如果唐启耀永远不知道真相那就好了”的想法?
答案就摆在他自己的心底,只不过上面蒙着一块遮羞布。
唐启耀换好拖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走来走,来回看了几遍。这套房子只有一百多平,但两室一厅的设计格局相当合理,空间完全没有被浪费,采光也很不错,看来房主选房子的时候应该也是破费了一番心计。现在一间卧室是林遥远在住,另外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整个装修简洁时尚,没有难打扫的边边角角,简直就是单身男子的理想蜗居。
唐启耀觉得还算满意,又在心里默默的盘算起来。
林遥远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唐启耀微笑道:“遥远,我有个提议……”
林遥远打断道:“我好困,要睡觉了,有什么改天再说。”
唐启耀安静了一会才道:“也是,明天下午还有公司的年会,你应该好好休息。那我……”
林遥远走到门边,手按在把手上,背对着唐启耀下了逐客令:“太晚了,我家里也没地方,唐总监回的路上小心。”
唐启耀敛起笑容,道:“你……”他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好吧,明天见。”
林遥远倚在窗边看着楼下唐启耀的车开走,慢慢的深呼吸了几次,那种跃跃欲试可又止步不前、期盼却胆怯、向往但畏惧的心情,像丝线一样蹭蹭缠绕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那颗东西上,越勒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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