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永远会觉得人生这个东西真的很像一场在街边表演对口相声——总是在你兴致正浓时狠狠地给你吐一个意外的槽。
然后结果就只剩下卧槽了。
台上的表演者哭笑不得,台下的观众们哈哈大笑,而掩藏在这之中有关世态炎凉的悲伤可不是用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的。
这和正在浴室里泡着澡的永远的心情颇有雷同,而且绝对不是巧合。
一些期待,一些迷惘,一些惆怅,再加上一些不知所措,就像刚刚离开调酒师手中的鸡尾酒一样。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虽然是在抱怨着,但说实话,永远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本以为自己已经已经拥有了坦然面对身边那些黑色幽默的勇气,可是现在永远发现他是在有些太过高估自己了。
成长的道路总是充满艰辛,就好像现在他的处境:才刚刚抬起脚就被人绊倒了。
“天羽……结衣……”
这个名字永远在今天之前就从未听说过,可就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前,父亲意外地告诉他:这个名字的主人命中注定将会走入他的人生;甚至,她很可能正朝着自己用足以拉响警报的速度飞快接近中。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和随便了,以至于让他察觉不到丝毫的真实感。在被隐瞒了十多个岁月之后,命运突然将秘密一朝揭开,只留下一声分不清善恶的嗤笑。
“如果只是场梦就好了。”
事实就是事实,这点永远很明白。可这依然改变不了他打心底想要拒绝相信这个事实的状况。
将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都浸没在热水中,一直弥漫在浴室里的水汽仿佛已经渗进了心里。
毫无道理地觉得因为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越发严重起来,脑子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永远从浴缸里站起身,伸手去拿搭在不远处的毛巾。
“应该是泡得有些过头了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
“事实上从小永远走进浴缸到现在也才不过6分钟而已。”
然后,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一瞬间,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少年转过头,发现与自己定下约定的精灵正裹着一条浴巾站在他身边。
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的是从未如此切实见过的修长的身姿,因为热蒸汽而泛着红晕的肌肤如盛放的梅花般无暇,即使绑成了单马尾的形状的黑色发丝被重力所束缚紧贴着身体柔顺地垂下,分明的颜色一同在视网膜上构成了包含着完全无法拒绝的冲击力的构图。
无法形容……
超然于万物之外……
散发着极致存在感和压迫感的美丽。
“辉辉辉辉辉辉辉辉辉辉辉……”
和现实一样曲折的是此刻永远的舌头。
“怎么了?看呆了?”
最让永远困扰的莫过于辉夜对于自己如此的姿态似乎并不介意,这让他开始不知道是第几次怀疑普通人类和这位来自幻想乡的精灵在有些观念上会不会存在着难以想象的差别。
非但如此,她更是毫无防备地弯下腰,将距离缩短到了只要有谁在身后帮忙推上一把,两人的嘴唇就会重叠在一起的程度。
而这样一来,少女胸前称不上丰满却也成长得恰到好处的隆起也正好抵在了永远的胸口。
难以言喻的触感让他一阵恍惚,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刹那间就变成了空白,简直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快要忘记了。
对于一个像永远这样的男孩子来说,如此全方位的刺激已经太过强烈了,从各种意义上。
“小永远困扰的样子依然是这么有趣。”
他窘迫的样子让少女的坏心眼感到十分满足。
“辉夜姐,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整理自己的房间么?”
也许是输给了她那迫人的自信,也许是被她那惊人之语给搅乱了思绪,总之在经过神久夜家两位家长的商议后,辉夜得到了神久夜家的长期居住权。
“我已经整理完了哦!”对于永远的弦外之音,辉夜装出听不懂的样子,“而且还赶在铃仙离开前和她一同帮小永远也收拾了一下房间,顺带一提,我发现了很多有趣的收藏呢!”
辉夜直起身体,这样一来两人间的距离稍稍远离了一些。然后用一种似乎是代表着“刮目相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原来小永远喜欢比自己年长的成熟女性啊!”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永远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光着身子,于是迅速躲回了浴缸里。
“不,不是那样的……”
“嘛……对于这点我倒是挺高兴的,不过铃仙好像有些失落就是了。”
好像没有听到永远的辩解,辉夜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唔!”
永远发出了痛苦的叹息:他觉得自己跳进东京湾也洗不清了。
其实,辉夜姐所指的那些“收藏”其实都不属于他本人,而会有那些书的原因则是不知道从何时起,镜花姐养成了把一些奇怪的书刊藏到他的房间里的习惯。
而且,在追究这个习惯是否合理之前,少年觉得身为一个女生却对那样的读物感兴趣也许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么……来这儿……又是为什么……”
永远很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不过颤抖的手指表现出了他内心真实的状态。
“当然是为了这个呀!”辉夜举起一直放在身后的双手,向永远展示握着洗浴用的海绵和瓶装的沐浴露,“神久夜大人的收留之恩小女子铭感五内,所以我决定用古典的擦背作为报答咯!”
“那个‘古典的擦背’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自古流传至今象征着‘以身相许的感情’和‘进入攻略分支的目标’的传统。”
“这是哪儿的传统啊!”
“很多著名的游戏小说作品里都有这样的桥段设定哟,比如说被男主角攻略的女孩子主动给他擦背啊,在换衣服时被男主角看到了身体啊,被滑倒男主角压在身下啊之类的,全部都很经典和常用的场景哦!”
辉夜罗列出了一系列和现实完全脱节却让人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反驳的例子。
而且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在昭示着她很可能会将这些“事件”全部都演绎一遍。
“这种完全就是为了取悦自己的观众和读者而没有包含半点积极意义的设定请务必不要遵守了……”
倒不如说这种设定出现在现实里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不,即使是出现在二次元里也糟糕透了。
“嘛……管他呢!”
辉夜摊开双臂,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没有听从永远的劝告。
“才困扰了不到一秒就将理由和设定什么的都干脆地否决掉了啊!”
看来这果然只是一个临时想出来的根本就没有指望它能够说服任何人的借口罢了。
“所以小永远也赶快给我从浴缸里爬出来乖乖坐好,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哦!”
“可是我刚刚已经自己擦过了。”
“那就再擦一次,我不介意。”
在应对永远猛烈吐槽的同时,她我行我素地将沐浴露挤在了海绵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可是身为男性的自觉让我超介意的,介意得要晕过去了。”
“那就从这次开始慢慢习惯好了。”
露出爽朗地表情,却说着令听者一点也爽朗不起来的话。
“那么,如果我试图逃跑呢?”装作一时好奇的样子,永远小心地试探道。
“哎呀呀,根据情节严重的程度,我可以会一时失手敲断小永远的两条腿哦!”
面前的精灵,如同玩闹般地展示出纯真无暇的笑容。
……
“这不是糟糕透了吗?”
浑浑噩噩的永远如同石雕般光着上半身坐在收纳于浴室中的小凳子上,只在的确很关键的位置上围了一圈毛巾,竭尽全力收束起自己的精神。
在背后摩擦的双手力量大小刚好,使用者没有更进一步地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每当略微有些冰冷的指尖滑过他的后背,都会激起一阵极小的电流,让他忍不住为之颤抖。
这实在是对心脏很不好。
“小永远的肌肉有些僵硬哦,是因为紧张吗?”
“不紧张才怪嘞!”心里的确这么想着,但绝对不会将其说出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清。
“那个,辉夜姐,对不起……”
“怎么了?”
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话,有些奇怪的辉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什么,只是为今天家人的行为向你道歉而已。”
还有,对自己当时因为过于震惊而保持着沉默的歉意。
“没什么啦,我并没有生气哦……”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对方的语气中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相反,我倒是觉得小永远的家人都是很有趣很亲切的人呐!”
“哎?”对永远来说,还真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评价,“可他们不是……”
“‘可他们不是一直在为难我么?’小永远想说的是这个吧?”也许是察觉到了永远难以启齿,辉夜抢先将他想问的话说了出来,“哼哼,如果小永远这样认为的话,那你也太小看他们了。”
反被安慰了呢……
得到如此笃定的回答的永远叹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哦。”
肩膀被后方的手牢牢按住,忽然间背后传来柔软又充满弹性的压迫感,明明应该是充满矛盾的感觉,却又透过毛巾真实地存在着。
“唔!”
耳边回荡着甜美的吹息,几道令人战栗的电流从永远的背后和耳根出发,在全身来回游走。
“小永远的后背比想象中的要宽阔和温暖呢。”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和往常的状态比起来,辉夜此刻的声音显得无比娇媚。
“那是刚刚才泡了澡的原因,对,一定是这样。”
理性如同使用了劣质材料的脆弱桥梁般迅速地崩塌起来。
“呵呵,和我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个小小的你似乎一样,却又已经不一样了。”
辉夜的感叹如同当头棒喝,让永远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可辉夜姐看上去一点都没变,结果需要成长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不仅仅是想成为和她并肩的人,更是害怕因为弱小而被抛弃或远离。
“和从小就被视为‘天才’的镜花姐不同,我一直就没有任何突出的才华。”
这如同一双发力的手,推着永远不断前进,即使这样的前行中充满了苦痛,但是他却无法停下,因为曾经的一切,已经不想再承受了。
“小永远看来误会了什么,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身后原本放在肩膀上的双手伸展开来,绕过了他的脖颈,接着环绕在了一起。
“我们的相遇可不是一次简单的意外或命运的闹剧,”以完全无法想象的亲密姿势,辉夜抱住了身前的男孩,“将心愿与力量合二为一,在琥珀色的永恒与瞬息之中,我们穿越了时空的因果被你缠绕在了一起。”
辉夜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似乎是悠扬的歌声,又似乎是晦涩的咒语。
“最终成为了新的物语的起点。”
在浴室里滴答的水声中,永远苦思冥想,却不太明白她希望传达什么。
“这,就是属于你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