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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喊饿，内急了喊急，整天吃吃睡睡偶尔搬条小凳子边晒太阳边听八卦，赵鸾的米虫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听说姨老太太这回是真病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能不病么！”
“听说那天老爷得知姨老太太身体不好后，一片孝心急匆匆赶过去探望，没想到——嘻嘻！听说当时满院子奴才吆喝大大大小小小，姨老太太坐在大家中间，竟然和下人们赌钱赌得兴高采烈——连老爷在旁站了好一会也浑然不知……”
“是呀，听说老爷那天发了好大一通火，当着姨老太太的面将满院的奴才骂得狗血淋头，这还是老爷第一次罔顾姨老太太的脸面呢！”
“你们发现没？这几天，太太打发了多少人出去？那些个平日仗着姨老太太和姨娘们受宠耍横的，这次都完了！姨老太太和翠姨娘轮番哭到老爷面前，老爷也没说太太半句，反而把翠姨娘教训了一顿。依我看，老爷这次是铁了心要支持太太整顿内宅重肃门风了。”
“原来是这样！姨老太太这番先是落了面子后来又痛失左膀右臂，如今老爷又不给她撑腰，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气怒交加急火攻心，能不病么……”
“姐姐们现在高兴坏了吧？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害你们老子娘逼你们嫁人了！”
“嘻嘻……”
话题到这，不少人拍手称快，众人喜逐颜开，慢慢的，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家长那家短。赵鸾对后面的内容兴趣不大，于是起身收拾，准备回房。
关于那些老妈子的恶行，赵鸾也有所耳闻，前两天丫鬟们聊起过，个个咬牙切齿。
说起来，姨老太太手下的那帮老人，还真是一个个声名狼藉，特遭人恨。据那天的丫鬟们说，平常她们一个个仗着主子是老爷亲娘，平日里自己好吃懒做喜欢聚赌耍钱也就罢了，偏偏她们输了钱不但喜欢拿小丫鬟们撒气，还喜欢克扣众人月钱中饱私囊以填补她们手中银钱的空缺。尤其让大小丫鬟们痛恨的是，但凡她们有几分颜色或是个好的，老妈子们就会想方设法，奸计手段百出打压她们的亲人，从而逼得她们不得不嫁给她们的儿子或甥侄。她们的儿子或甥侄若是好人也还罢，偏偏十个里边有九个性随老妈子们，都是好吃懒做惯会耍钱的，而且其中大部分还有贪杯好色逛窑狎妓的坏毛病。丫鬟们被逼着嫁过去，人人暗地里都骂老货们造孽，糟蹋人家好女儿，逼人家朵朵鲜花插她们家牛粪上。
回想刚才听到的闲话，赵鸾暗忖：姜姨娘果然不简单。邹氏这几天发作的人里边，除姨老太太外就属她的人最多，她居然能沉住气一声不吭，显然是个洞悉事实识时务且高瞻远瞩的！
话说，姨老太太第一次找儿子哭诉的时候，王勐不是没有过心软。他也去找过邹氏，但他的话还没问出口，邹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回报，并拿出厚厚一叠纸，全是那些被打发的老妈子们亲手画押，并附有大小丫鬟们若干证词的文书。聚众赌博，中饱私囊，收受贿赂，克扣月钱，逼人强嫁……一桩桩，一件件，人证物证齐全，王勐气得当场发飙，立马将姨老太太的哭诉抛到脑后，只吩咐邹氏一定要好好整治这类刁奴。
《袖楼梦》第八二回，林妹妹曾言：“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王家如今正应了林妹妹这话。
因为大老太太发话，太太邹氏原本只是小心翼翼试探着发作了几人，不想竟意外获得老公的首肯支持，这下底气十足师出有名了。接下来，正房的主子丫鬟一扫几年来的颓势，邹氏气是如虹亮剑，拟定一系列新规矩对整个内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素日亲近姨娘们的，给过邹氏小鞋穿的……只要是邹氏判定的敌人或假想敌，全都首当其冲，或打或发或配或卖，一律炮灰。一时间，王家一半地方凄风惨雨霉运当头，另一半地方风和日丽福星高照。典型的冰火两重天！
赵鸾进屋的时候，房妈妈正将外面的事情一一叙述给大老太太听。大老太太听了先默了一会，随即惊身正坐，大喝道：“太太也太年轻气盛了，快叫她来见我！”
事情因为大老太太才有了现在的转机，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朋友的态度，邹氏笑容满面来了流云居。
“儿媳给母亲请安。”
大老太太顾不得威严，急得戳拐杖：“你可知闯了大祸！”
邹氏这几天正春风得意，猛地被大老太太这么一喝，顿时满头雾水一脸莫名：“母亲，儿媳哪错了？”
大老太太道：“你快派二三十个强壮的下人把那些被你打发的丫鬟婆子抓回来！”
“为何？”以为大老太太要站到自己对立面，邹氏立刻梗着脖子委屈辩道：“那些人犯了不少大错，都是老爷允许了才打发的！”
“老爷也糊涂！”拐杖戳地的声音重重响。
大老太太激动得气息不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你当我要将她们叫回来当差？”
看大老太太气着了，房妈妈赶紧解释道：“太太，大老太太的意思是，那些丫鬟婆子嘴贱，您将她们就近打发，只怕会对王府声誉有影响。”见邹氏还是一脸的不明，于是干脆挑开了明说道：“这次整顿内宅的事情因何而起，太太忘记了？到时那些无事也要惹出三非的老货若在外面乱嚼口舌，我们家几位小姐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啊？”邹氏懵了，“母亲，儿媳当时没想那么多，母亲，那现在怎么办？”她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老太太恨铁不是钢：“还能怎么办？赶紧先把那些人看管起来，到时有空了再远远发卖！”
然而，邹氏的动作终究还是晚了。当日几个小主子打架的事，包括王勐纵妾压妻，底下子女不和的事实，全都被几个满腹怨气的老刁奴加油添醋四处撒说了出去。一时间，王家内宅的事情成了整个京城百姓中最乐门的八卦。
王勐当差时，留意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异样，于是拉了平日交好的一哥们问清事情原委，当场气得两眼发晕！
回家上上下下一通撒气，但事情还是要解决！
王勐携手妻子来流云居求见大老太太，成婚十多年，这对夫妻总算第一次志同道合有了相同目的，两人齐心协力——决定先尽快把关于自家的流言压下去再说。
“儿子昏馈，以前行事猛浪，如今酿成了大祸，求母亲救儿子一救。”
齐家治国，治国齐家，这是紧密相联的两件事，这次家中的事情处理不好，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大老太太闭目，心里气得不轻，口中道：“老爷心里早有主意，何必逼我老婆子来说。”
王勐夫妻对视一眼，邹氏哭道：“母亲，都是儿媳的错，若是不心急，行事再周全些，也不会让老爷和母亲今日为难……”
王勐愧疚地瞥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大老太太身边的赵鸾，讷讷想提一件事，但转瞬又缩了回去。
儿子虽然不是她生，但是她养的！王勐犹豫不决想说的是什么，大老太太心知肚明：“我明白，你们想弃卒保帅，想着五丫头原本是个傻的，想让她替姐姐们背黑锅！”
“母亲——”王勐邹氏双双跪地。
大老太太泪流满面，凄声道：“五丫头也是你的骨肉啊！”
夫妻两人磕头，一下又一下。
大老太太泣不成声：“这黑锅要是背了，五丫头也就完了，那场好不容易保住的亲事——”
虽不待见，但到底是亲生骨肉，王勐心中也大痛。他不敢肯定道：“李兄与我情同手足，当日既不曾毁约，想必现在也不会再提。”
“你……你……”大老太太浑身打颤，闭目半晌，才复又强作平静道：“老爷心中主意已定，就依老爷说的办……但有一点，”大老太太满眼肃杀：“五丫头的婚事若是黄了，我们王家得养她一辈子！老爷太太必须承诺，你们一定要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王勐神色一松，邹氏长吐了口气。两人齐齐答应。
大老太太神色灰败，有气无力道：“恶人做到底，太太去把木姨娘叫来，我来说五丫头的事，老爷办事去吧。”
王勐夫妻神色难堪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木姨娘来了，眼眶通袖，想来是已经听到了小道消息。
大老太太拉着木姨娘的手，贴心亦痛心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五丫头是个傻的，整个京城都知道，只有她委屈了添一桩癔症伤人，大家才不会多想。不然，其它几个姐妹的名声败了，五丫头将来也得不到好。这次的事，老爷太太心里有愧，太太不敢给你脸子，老爷也必会多到你房里一些，你把住机会，赶紧再生一个吧……”
木姨娘除了哭还是哭。
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群亲人如何“挣扎”着为了全家名誉牺牲她个人，赵鸾的心，一点点酸，一点点透透变凉。
一个星期后，王家婆媳妻妾几方势力较力的结果明朗了：大老太太成为了这次事件的最大赢家，邹氏其次，木姨娘输赢难断，姨老太太和翠姨娘惨败。到于姜姨娘——赵鸾不认为她是败者，虽然失了几个小卒，但她成功用忍气吞声和默默不争的姿态笼获了丈夫的欢心与心疼。姜姨娘的人被邹氏狠狠发作，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实，姜姨娘的表现与翠姨娘一比，王勐心中对两人品德的评价高低立现。
做坏事的人逍遥法外，顾全大局心善救人的她反而成了罪魁祸首众矢之的，赵鸾作为最彻底的炮灰人物，整个事件最无辜的受害者和承担者，她很郁闷！
善于在某些时候向现实屈服，这是人类聪明的特点。权衡利弊，考虑再三，赵鸾终于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最低调的作法：她忍了！
她有手段让被蒙蔽的百姓大众知道事实真相，但大老太太说得没错，姐妹们名誉受损，她也讨不到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买卖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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