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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瞥了姜姨娘一眼，然后又一眼，最后看着她道：“这位命定之人生辰八字极为富贵，且身边已有一配，贫道不敢造次，且容我回去焚香祷告一番，三日后再给二位回信。”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天空阴沉得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呼啸而过，发出如人呜咽般令人烦躁的刺耳声。
姜姨娘与女儿对视一眼，均吃惊：难道是嫌价钱太低？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自然不能前功尽弃！姜姨娘抿了抿唇，曲膝行礼：“如此，一切拜托师太操劳了。”先稳了人再说。
“父亲……”语嫣漆黑漆黑的眸子迅速潮湿，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瞬间濡湿了她苍白的脸颊，显得十分孱弱可怜。她乞求道：“父亲，你让我干干净净的去吧！女儿，女儿死也不给人做妾！姨娘……姨娘……”语嫣的视线凝落在姜姨娘脸上，无限怜悯和哀伤，姜姨娘赶紧几步稳上前：“二小姐——”母女俩抱头痛哭，似有无限委屈。
为了演戏逼真，语嫣这十多天吃得极少，哭了一会，便真有些有气无力了。
王勐连忙上前给予两人安慰，道：“我王勐的女儿，怎能轻易给人做妾！”
就知道哭的狐媚子！诗嫣一气火，偶尔爆发的伶牙毒舌又一次了，只听她凉凉道：“不能轻易给人做妾，如果那妾不是‘轻易’做的呢？父亲，如果二姐像姨娘一样自己看上了人家有妇之夫，自己上赶着给人做妾，你也不同意吗？”抬了抬下巴，她俯觑姜姨娘，挑衅道：“还是说，姜姨娘如今后悔了？所以教二姐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做妾？”
床上的父女仨脸色铁青，语嫣身子一软，顿时厥了过去。姜姨娘又是哭又是揉，最后还是掐了人中才让人悠悠转醒。这让王勐无法思索了，跳起来立刻暴喝，指着诗嫣质骂道：“孽障！这话是谁教你的？！”
诗嫣很怕王勐，气势一弱，顿时委屈得眼袖，口中小声辩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二姐什么心思，也就父亲你被蒙在鼓里！”说着回头瞪可嫣一眼，责备道：“说了不来看她，你偏要我来，这下好了吧！”
她气哼哼走到门前，正准备开门，不想外面一个人冲进来，顿时两人滚在了一起。
诗嫣揉着屁股浑身冒火，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撞我？！”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衣袄单薄，头上身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她哆嗦着朝诗嫣告罪一声，然后急急的，跌跌撞撞跪到王勐面前，未语泪先流，失措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太太不知怎么的，没摔着没碰着，突然就动了胎气，正肚子痛得厉害。”
“啊？娘——”诗嫣狼狈起身，顾不得屁股痛，一跛一跛跑进雪地里，火急火燎赶往正院。
见女儿为邹氏如此担心失态，王勐心中的火气瞬息了不少，反而焦急邹氏那边了，看姜姨娘母女一眼，软语道：“太太那边有事，我去看看。”遂又见地上的丫鬟衣袄单薄，整个人冻得浑身发抖，不由得心中怜惜，于是回头问姜姨娘：“问问你这里的下人有没有多的衣裳，先借她穿穿。”
丫鬟磕头道：“奴婢谢过老爷和姨娘。”说着抬头看向床上。
“是你？”姜姨娘惊愕。“你认识她？”已经走到门边的王勐闻言回头，顺便瞅了丫鬟一眼，却不由得怔了怔。丫鬟有一双大大的杏眼，高翘的小鼻，尖尖的下巴，五官甚为精致。人身上有体热，室内又温暖，她衣袄上的薄雪融了不少，半湿的衣裳黏在她身上，发育良好的身材凹凸有致地显现在众人面前。
姜姨娘意识到自己失态，遂又见王勐望着别的女人目不转睛，赶紧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起身挡住王勐的视线体贴贤惠道：“老爷快去看看太太，可别真有什么事。”
王勐“嗯”了一声，又瞅了地上的丫鬟两眼，这才下阶而去。立刻有翠姨娘院里的丫鬟上前打伞。可他没走几步，再次回身，朝了无道：“家中有事，某实在抽不开身，怠慢师太了。”说着朝可嫣吩咐道：“你代为父送送师太。”
可嫣乖巧应是。
王勐一走，地上的丫鬟就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淡笑着朝姜姨娘道：“姨娘不必准备衣裳了，奴婢忧心太太的身体，这就回正院。”说着，不管姜姨娘气得发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便出去。
见张婶子回来，手里拿着好几把伞，可嫣笑了。适时朝了无伸手道：“师太，您请。”
被邹氏和正院的丫鬟一搅，姜姨娘心神俱乱，强打精神朝了无一礼：“二小姐的事，师太多多费心，到时妾定当全力以报。”
了无甩了甩拂尘，神情倨傲地点了点头。
可嫣疑惑不解：难道现在的贵族喜欢这样的调调？不然这人怎么能在贵族女眷中极有声望……
走到门外，张婶子递伞，了无未接，只淡淡看着可嫣。可嫣一笑，道：“奶娘，这伞太小，换把大的吧。”
两人极有默气，张婶子闻音知雅，立刻笑道：“大伞重，不如由奴婢为师太撑着？”
了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嫣的表情很好奇。
“师太，您好厉害！一下子就找了二姐的病因！你刚才说的五行，是哪五行呢？”
“五行是木、火、土、金、水。”
“那何谓五方五季？”
了无心里一惊，迟疑道：“东、南、西隅、西、北为五方，春、夏、长夏、秋、冬为五季。”
“那师太能讲讲地支化合吗？”
了无额头冒汗，心中起疑，当下慎重答：“子丑化合土；亥寅化合木；戌卯化合火；酉辰化合金；申巳化合水；末午化合土。”
这时三人上了游廊，可嫣将伞收了递给张婶子，边跳边反复唱喝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缺，兑上残。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
跟着后面的了无闻听此歌诀，顿时脸色苍白。
垂花门前软轿已经候着了，张婶子望着可嫣的背影突然道：“师太，我家小姐满月时便许配给了城西侯府李家二房的大公子，大家都说我家五小姐是旺家旺宅命，要不您再给推算一下，看是也不是？”
了无谦虚问：“不知是谁推算的？”
张婶子笑：“师太可能不知道，我家大老太太与青鸾寺那边有几分缘法。”
了无内心震惊，面上却不显，反而故意高声道：“您家这位五小姐是个富贵之人，你好好侍候着吧。”外院正好有一批家仆经过，闻听此言，顿时议论纷纷走了。
可嫣穿着袖袄袖氅，撑着小袖油伞，正在雪中嬉戏，似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觉。
张婶子恭恭敬敬请了无上轿，了无弯腰坐下前，张婶子又随口报出一个生辰八字，在了无迷惑的注视下补充道：“这个八字的主人姓李，正是我家五小姐的未婚夫。”
了无身子一偏，脑袋撞在轿杆上。
张婶子赶紧地：“哎哟，您小心——”
轿子渐行渐远，一拐弯便没了踪影。
见左右无人，张婶子尤觉不满：“小姐何必对她这般礼遇？！”
可嫣一笑：“人家花大把银子没办成的事，咱们几句话办成了，这不是很好吗？”若是那对母女得知自己千方百计争取来的机会为他人做了嫁衣……她想想就乐。
“对了，怎么太太派去的那个丫鬟好像姜姨娘认识？”
“小姐是问刚才去姜姨娘院里的碧竹？”张婶子开心笑了，“这事说来话长，说起来，她最开始还是我们院里的人呢！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小姐大概不记得了。”
“碧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倒也有几分本事，先在我们院里‘屈’居了一年，后来又谋在姜姨娘面前侍候了二年，如今在太太院里当差。”
“既然在姜姨娘那里当差，好好的怎么又要去太太那里？”
婶子笑得很解气，“当然是有些人容不下她了呗。换了谁，有个妖妖娆娆的丫鬟天天在自己面前转着学自己手段，都会高兴不起来。若不是太太手快，这碧竹只怕早被人发卖了。”
“容貌比姜姨娘好，又有姜姨娘的手段，太太这次肯用她，想必早有了防范手段。只可怜姜姨娘，这次可真是多了个死敌！”张婶子嘴里感慨，面上却没有多少同情。
遂又小声佩服道：“还是小姐和姨娘想得开，手段高明，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可嫣笑笑，没有接话。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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