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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天,李笛声不愿在新婚妻子面前发作人,于是强忍着火气,朝一旁专管内院车行的粗使婆子不怒而威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换辆油车回来?!”
想是李笛声平日积威已深,粗使婆子露出惊恐的表情,忙不迭去了。不久她回来,身后跟着四个小厮抬着一辆吉纹袖幄的小油车。
李笛声沉着脸,牵着可嫣的右手上车。
一个小厮给车子套上驯驴,随即启行。半大院门出来是一个粉油大影壁,再就是南北宽夹道,左边是西花墙,西角门,后廊对面有一个拥有三间正房的大院,李笛声指着它道:“那里是母亲的院子。”
可嫣眺望,只见正房后面还有抱厦,连着西角门夹道。
驴车过东西穿堂,又见一座拥有三间正房的大院,李笛声又指着它:“这是大伯母的住处。”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李笛声指着有五间正房和三间花厅的院子再次介绍:“这是祖母的住处。”
可嫣感觉车子左拐了一次,不知走了多久,又右拐了一次,然后来到一个仪门前,驴车停了。
李笛声牵可嫣下车,两人同时上汉白玉台阶进入大厅。
大厅两侧有两间不小的暖阁,一群穿着黑色袄儿靓袖比甲的丫鬟立在廊下,见了李笛声和可嫣,全都行礼道喜。
周妈妈闻声出来,眉尖眼底全是笑意,曲膝给两人行礼道:“恭喜大少爷,恭喜大少奶奶。”
可嫣今天并未开脸梳妇人发髻,因为李家没派人去取白绫。暂不圆房,这是李王两家事先协定好的。
她的手心有薄汗沁出——这次认亲,对她来说,也许是她整个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见面会。
李笛声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回头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安慰之意,大手紧了紧。
周妈妈看着小两口之间的互动,眼里笑意更深:“快进去吧,大家都到齐了。”
李笛声的身子虚弱踉了一下,可嫣赶紧全力相扶。
周妈妈扬手虚惊,连忙上前帮忙,看向可嫣时,这次眼底的笑意达到了最深处。
李家一世祖是草根出生的孤儿,无意间碰上最初起事的太祖皇帝,这才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李家之所以有今天,据说是因为这位先人曾救过圣驾,而且又过世得早,没暴露出什么帝王不喜的东西,这才让先帝念了旧情,让其子——如今的侯爷袭了官位。
本朝的人都知道,当年的十大功臣如今也就剩下李家一门依旧显赫——其它九家,不是被太祖皇帝抄家灭门,就是被抄家灭了族……
虽然这样想很不厚道,但可嫣觉得——李家若不是这位先祖死得及时,只怕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李侯爷是个有能耐的,年轻时意气风发,不屑只承父荫,所以拼命打过几次战,平过几次叛乱,身上有不小的战功。只是,他后来看到父亲在时的兄弟一个个以各种缘由下马,最后纷纷落得全家或斩首或流放的下场,不由骤然清醒,顿时对自己的赫赫有名开始战战兢兢——四十五岁那年,他正好犯了一次严重的风湿病,于是趁机以犯有风湿不宜骑马的借口(囧,和谐词)交了兵权,安心挂了个闲职办差,渐渐淡出了朝堂。
但是,随着贵姐儿突如其来的被指婚,李家的情况又要有变了!
……
满堂老少,男左女右,一眼望去全是人,几个半大的孩子绕着桌子在跑,其父母见李笛声和可嫣到了,慌忙将自己的孩子拘了回去。
可嫣有些头晕……
房妈妈一个个介绍,她一个个行礼,完了就是收礼物和送礼物。
叔祖李二老爷年近六十,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大伯李大年看起来和李二老爷差不多年纪,颇有几分忧国忧民的老者形象;李三年与王勐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很年轻,长得相貌堂堂,若不是亲耳听大老太太她们说起过这位三叔的丰功伟迹,可嫣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只会提笼溜鸟的纨绔——果然人不可貌相!李四年李五年李六年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李六年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岁。
平辈中,可嫣着重注意了李三娘子,李五娘子和几位堂婶家的弟弟。李三娘子当着众人对可嫣笑得很和气,李五娘子则轻轻冷哼了一声才与可嫣还礼。
三房继李二娘子之后只有一个男孩——李箴声。今年八岁,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双酷似蒋氏的凤眼,又大又圆,很调皮,刚才嬉闹的孩子中,就属他的声音最大,最肆无忌惮,而蒋氏则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宠溺表情。
李筝声,李籍声兄弟出自四房,两人相差一岁,大的十四,小的十三,一嫡一庶。大的嫡长子李筝声老实木讷,全然没有姚氏的爽朗痛快;李籍声不多话,但可嫣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阴郁之气。
五房只有李筌声一个,今年二岁,眉眼长得像李五年,白白胖胖,但性格却像金氏,可嫣送他东西,他竟然还怕生,吓得直往金氏怀里钻。金氏歉意一笑,替儿子收了礼。
李箔声出自六房,今年六岁,白白净净,有时听话乖巧,有时缠人,常常绕到顾氏身边轻声要这要那,逗得顾氏嘴角一咧再咧。
“侄媳妇还小,不如等她和笛声哥儿圆了房才拜祖如何?”顾氏边替李箔声剥瓜子边提议道。
李侯爷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同意。
顾氏迅速瞅了肖氏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来。
可嫣站在李笛声旁边,看到他的手指蜷曲成一个弧度,紧了松,松了又紧。
认亲会结束,姚氏拉着可嫣的手亲热道:“有空去我那里玩,我是没女儿的,真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可人儿呢!”
金氏小声温婉道:“四嫂您还年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了。”然后又腼腆地朝可嫣道:“笛声媳妇有空去我们那里玩……”
可嫣朝两人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并拉着李筌声的小手,逗他说了会话。
全家人一起用了膳,侯夫人感念可嫣年纪小,亲口免了她的规矩,让她随众人一起吃饭。
饭毕,侯夫人便撑不住了,率先回了房。
可嫣和李笛声先送肖氏回院,这才折转回新房这边。
可嫣这才注意,她住的院子名叫“有容院”。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院名是我亲自取的。”看出可嫣的疑惑,李笛声解释完后,仔细观察她。
可嫣脸上并无异色,李笛声以为她不懂,又见她一脸疲色,不由得道:“如果累就到床上去躺一会。”
可嫣看着他,忧心道:“你还病着,要不要也一起躺一会?”说完,又不禁有些脸热。
彼此关心,这算是不错的开始吧?
李笛声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必须去弄清楚,你自己休息吧。”说着,慢慢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可嫣看到他推开了欲上前搀扶的青儿,将手臂递向了柳儿的一方。
不一会,张婶子便回来附在可嫣耳边道:“姑爷把青儿叫进了耳房。”
可嫣点点头,问:“让你们调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张婶子忙道:“查清楚了!侯夫人寅时一刻起床,寅时三刻用早膳,卯时会去后花园散步,辰时二刻会去佛堂念半个时辰经,巳时用午善,巳时三刻会歇个午觉,最多半个时辰,午时之后会陪身边的人玩叶子牌或逗弄孙子玩,未时二刻用晚膳,申时左右再散玩一个时辰,酉时左右梳洗入睡。”
“母亲一天的安排与侯夫人相同吗?”
张婶子点点头,“几乎一样。”
可嫣打了个呵欠,脱了外套就往坑上爬,边整理睡姿边道:“以后我们寅时起床,也照着这个时辰行事。”
说着,翻个身沉沉睡去,她是真的累坏了。
张婶子踮手踮脚出了房,准备再去视察视察“敌情”。
作者有话说,晚点发个人物关系表。
感谢海灵琥珀,风烟渺,来去匆匆风过无痕,橙爱的鲜花,感谢黄姐0126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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