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笛声回来,心情很不好。
可嫣朝张婶子悄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寻了个由头出了卧室。不一会,张婶子也出来了,寻了空隙无人时告诉可嫣道:“听说还牵涉到了大房的表小姐,原本下人是给姑爷和大少奶奶预备了车的,不想那表小姐得了急症,大太太顾氏那边急着用车,所以强行先领走了。”
“不干早晨那位的事?”
张婶子顿时悒郁不忿:“怎么可能?那大房的人来抢车时,她明明是看到了的,却没有及时通知姑爷和大少奶奶,让人家得了逞,弄得大少奶奶和姑爷新婚一大早的就没脸……”
这大少奶奶和姑爷组合在一起,张婶子说得很拗口。
表小姐急着用车?李家就再没有其它车了?
可嫣心里揣着明白。
“这事我们只当不知,让她们先折腾着吧。”
打蛇打七寸,一次打不死,还不如不出手,免得蛇怒了随时再咬人一口。
张婶子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目前只能这样。暂时示人以弱博取姑爷的怜惜之心,总比一下子剽悍吓跑了姑爷好!原来在王家时的太太和姜姨娘,可不正是前车之鉴?
可嫣侍候新婚丈夫用了药,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和昨晚一样,紧紧攥着她的手入睡。
或许是有些难以启齿吧?可嫣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寅正时分,可嫣就在张婶子等人的帮助下收拾利落,准备去东院先给肖氏请安。
半躺在床上看书的李笛声突然抬头:“外面冷,多穿件大氅。”说完,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书本上,再也没看可嫣一眼——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张婶子秘笑,依言给可嫣在洒线绣百子袄外头又罩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脚上穿着薄粉底,深色绒布堆绣云头贴花的蝴蝶落花鞋,这才一起徒步走了出去。
肖氏屋里的灯亮了,丫鬟们正侍候她梳洗。
一个浅红袄儿外浅绿比甲的小丫鬟手里捧着铜盆,正欲端水进房,见了可嫣,连忙行了礼,加快了脚步进去。不一会,又一个着茶青色袄儿浅绿比甲的丫鬟打帘出来,曲膝一礼,热情笑道:“大少奶奶请稍候,二夫人正在梳洗。”说着,又吩咐门口的小丫鬟赶紧上茶。回头朝可嫣告罪一声,重新进了内房。
可嫣在入内侍候与正堂静候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贸然与衣冠不整的肖氏相见,目前,两人的关系还不足够亲密。
她捧着茶盅打量房内陈设,墙上贴着一幅“威德观音图”——图中比丘尼身的观音箕坐岩畔,手持莲花。画下摆着一张朱漆镂空边长供桌,供桌上有时鲜供果和几碟摆成小山似的精致点心,,还有一个三脚香炉,炉中香烬满了九分;两边是插着香烛的灯座……
这时内房传来动静,有掀珠帘的声音,随后,肖氏便由四个大丫鬟簇拥着出来。
肖氏的病本就是睡眠不足,外加内忧外虑着急上火而起,如今养子眼看着一日比一日好,属意的儿媳妇又顺顺当当进了门,顿时不由心病去了大半,好好休息了一晚,一早起来,精神竟然好了很多。
可嫣已经放下了茶盅,不慌不忙上前行大礼:“给母亲请安。”
肖氏头上梳着金丝八宝攒珠髻,身上穿了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见可嫣穿着她送的洒线绣百子袄,立时笑容满面,亲手拉了她起来,像舍不得放手般,一直拉着她慈爱道:“虚礼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母女,不讲这些,没得让这些死规矩疏了情分。像贵姐儿,除重要场合,她可从来不和我闹这些虚礼!你和她一样就是。”
这是有意拉拢?
可嫣乖巧地笑了笑,语气慢慢透出亲近之意:“谢谢母亲怜爱。”
肖氏见她未说什么礼不可废的大道理,心里微微一诧,原本她还准备了另一番说词呢!但随即脸上笑意更深,问起了日常琐事:“可还住得惯?下人们可有不周的地方?若有什么事,你不好和别人开口,只管来寻我或贵姐儿说道。”
可嫣一副领心领意的感激表情:“都很好,母亲您不用担心。”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下人们不听话,自有少爷发落的。”
肖氏蹙眉,朝一旁先前出来过的那位大丫鬟望了一眼,也不知两人进行了什么神交,只见她的眼神顿时阴沉地闪了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指着身旁的四个丫鬟道:“这是我房里的梦筠、绿岚、念凝、雁柳,认认脸,以后有什么事,彼此好照应着。”遂又朝四人嘱咐:“以后你们要用待我之心待大少奶奶!”
“给大少奶奶请安。”四个丫鬟连忙站成一排,恭敬对可嫣行礼。
四人模样清秀,对着可嫣时,目光恭敬却不谄媚,且口齿伶俐清晰,可嫣顿时明白,这四人只怕是肖氏的心腹,于是起身亲自看赏——还好,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她让张婶子备下了不少碎银子和小物件。
可嫣着重记下了雁柳,也就是先前两人说过话的那个。
婆媳俩没有“桥梁”在场的首场会晤,还算亲近融洽。
之后两人手拉手去了侯夫人房里。
侯夫人的身体依旧欠安,大家略坐一会便都被请了出来——老人家怕大家过了病气,坚决不让大家侍候。
众妯娌走在一起,肖氏朝家中掌事的顾氏道:“明儿是新媳妇回门,不知大嫂那边的车轿可安排妥当了?”
别的礼不问,却偏偏说起车轿?
肖氏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言词恭维客气,语气却是有所加重:“这事要麻烦大嫂多多费心了,凡事能体面些就请体面些安排,也好弥补一下我早早抢了人家女儿的愧疚之心。让亲家知道女儿在我们家过得好,她们心安,我也能心安。就多劳烦大嫂了。”说着,又状似玩笑道:“怎么也是我们家第一个进门的媳妇,后面未进门的媳妇可都看着呢!”眼神在后面的几妯娌身上溜了一圈。
顾氏脸上一僵,姚氏赶紧道:“二嫂说得极是!老话不是说吗?嫁人娶妻,都是要婆家看娘家,娘家看婆家的!”说完,立刻又做出捂嘴大悔的表情,犹疑不好意思道:“哎呀,这话我是不是不该当着侄媳妇的面说?”
可嫣迅速低头,依赖地往肖氏身边靠了靠。
肖氏的神情顿时满意。二月十七回门日。
可嫣一大早起来,张婶子给她梳了一个特别的发型,并戴上了侯夫人赏的一串金线东珠攒珠,里边穿了一件喜庆的如意吉祥袄,外面罩着大红羽纱面纯白狐腋裘的大氅。再看李笛声,他是一身石青色,衣服纹案款式与她的竟然相似,不过就是男款设计。两人的婢女拎来两人的鞋,可嫣低头一看,又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不过她的是红缎粉底小朝靴,而李笛声是青缎而已。
这有点意思了。难道这时候就已经有了情侣装?
两人先去肖氏那里请安,然后又去了侯夫人那里。
侯夫人的目光划过可嫣头上的饰品时,宽慰地笑了,道:“不用急着回来,可以与你家人多聚聚。”遂又问顾氏:“车子礼品都准备好了?”
顾氏笑道:“都准备好了,请人家正经婆婆撑了眼,儿媳才敢定下的。”
侯夫人淡笑着看了顾氏一眼,又用眼神询问了肖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周妈妈手里提着一个朱漆描金的食盒,掀帘进来,道:“王家的大舅爷来接人了。”遂又双手捧了食盒,笑道:“这是大舅爷送来的。”
其中有一碟白色的糯米摆连成线,系着两尾链鱼。
可嫣不懂这吃食代表的明确意思,但侯夫人很高兴,催着两人道:“快去快去,别让大舅爷久等了。”
两人恭敬行礼,应声出来。
天气灰蒙蒙,空气有些嘲,闷得人心里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知如今的王家面对她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她满脑子糊乱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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