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四今年已经33岁了,是个名满欧洲的大国君主了,但他仍然喜欢像个追风少年一样在芭蕾舞会上跳舞。即便是他所向无敌的军队不断地在战场上为它斩获荣誉时,也没有中断他一直以来所热衷的娱乐和追求风雅、美化巴黎的活动。不过今天,在跳完一支舞并观看了一场戏剧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决定以后不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了。
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一出名为《布里塔尼库斯》的悲剧,其中有一段诗句这样说道:“他擅长驾车疾驰在赛车场上,在有*份的竞赛中夺奖,让罗马百姓观看评论。这是他奇特的德行,也是他的全部雄心。”路易十四对这些诗句非常震惊,以至于决定今后不再如此抛头露面了。
“陛下,您实在不必如此懊恼。作为一个有着光荣传统的国家的君主,还有什么比让昔日破败不堪的港口被漂亮的建筑物环绕更值得夸耀呢?看看敦刻尔克吧,以前简直臭不可闻,现在却环境优美,防务也很坚固。港口内更是一派繁荣的景象,船舶遍布、水手云集,可以同时容纳超过60艘巨型舰船。移民得到了陛下您的资助和祝福,从这些港口起航,前往美洲、东印度群岛和非洲海岸去扩充领地,发展贸易,为国家带来巨额财富。这一切都是在法兰西、在陛下您的庇护下取得的,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一名宠臣看着路易十四心绪不佳,于是立刻上前拍起了马屁。
“陛下,欧洲各国宫廷内流传着您高贵的名声,并且畏惧着您的威严。很多国家都了解到了您对低地领土的渴望,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采取了沉默的态度。德意志皇帝忙于对付帝国内部匈牙利的叛乱而求助于您,瑞典被法兰西的富庶与强大给震慑了,软弱无力的西班牙始终在是否与您为敌的选择上犹豫不决,英格兰更是被睿智的您给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的壮举、这样的伟业,才是一个君主最出色的品质,所以您大可不必沮丧灰心。”又一名宠臣站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第一位冲出来说话的马屁精,心里暗自羡慕嫉妒恨。
“咳咳,陛下,我们还是来谈谈陆军的军费问题吧。”在上了一辆装饰豪华、宽敞舒适的大型马车后,陆军大臣德卢瓦看几位擅长阿谀奉承的马屁精越来越不像话,不由得出声转移话题道:“这些年海军已经得到了累积超过五千万利佛尔的巨额投资,实力已经非同小可,而且未来一旦与联合省开战,他们也能出动至少30艘载50门以上重型舰炮的大船,以及数量超过100的中小船只。这听起来很不错,但如果考虑到荷兰人强大的海上势力,以及如米歇尔·德鲁伊特尔、科内利斯·德维特(三级议会议长约翰·德维特的弟弟)这样的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我们的海军取胜是没有太多胜算的,即便把东方舰队和西方舰队合到一起结果也不会有太多改变。所以,取胜的关键还是在陆军,但这需要充足的拨款。”
实话实说,这些年法国人花钱确实有点厉害了。路易十四为了扩建凡尔赛宫、修缮卢浮宫花费了巨额的资金,不下四千万利佛尔(历史上在1690年凡尔赛宫彻底完工后,路易十四花在建筑物、家具、装饰、庭园等方面的资金超过了两亿利佛尔);多年来持续不断地重建海军花费了五千万利佛尔,是第二次英荷战争期间荷兰人重整舰队花费的三倍还多,但考虑到大量的浪费、贪污以及设计、建造问题带来的损失,这笔钱实际发挥的效用有多大还很有疑问。
再有就是战争的巨大花费了!众所周知,法兰西王国每年1.2亿利佛尔的财政收入,是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军队长期征战的,毕竟所有钱不可能都拿来养军,法兰西家大业大,其他方面的开支也相当大——比如1664年科尔贝尔统计全国有45780名审判官和财务官,每年需开支844万利佛尔的薪俸,但他认为其中大部分人是多余的——能够拿来养军的钱都是有数的。平时或许尚可维持,但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则财政方面立刻就会入不敷出,之所以目前还支撑得住,主要还是柯尔贝尔执政以来聚敛有术,搜刮到了大量贵族、贪污官员、不法商人的财产罢了,但这也是坐吃山空,用一点少一点的。
现在,路易十四一面继续大兴土木,一面仍然执意要对低地地区用兵,这花费的钱自然不老少了。想来想去,法国人除了继续搜刮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卖官鬻爵了。我们再拿上述多达四万名审判官、财务官举例,柯尔贝尔因为出售这里面大部分的职位,而给路易十四搞来了1.87亿利佛尔的巨额资金,有力支持了多年来法兰西东征西讨的强势形象。甚至于,柯尔贝尔甚至找专门认识分析、计算过,全法国可用来出售的官职、爵位——政府、王室和军队的官员在内——总价值接近八亿利佛尔,非常惊人,足以支持法国人挥霍很久了,如果他们已经决定都将其拿来卖的话。
当然了,作为法兰西王国的财政总监、路易十四的大管家,柯尔贝尔虽然给他的国王搞来了大笔的金钱,但此人从来都是极力反对法国卷入到更多的战争中的。而且他坚持认为,法兰西王国扩张的方向不应是在低地地区,而应该是弗朗什孔泰、洛林以及东南方的意大利半岛。而且多年以来他一直对法王路易十四仅仅因为渴望赞美和荣誉就发动战争诟病甚多,他私下里认为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特别是在为了发动战争而不惜在国内大肆搜剿商人、贵族、教会的财富以至于激起了巨大的反对声浪。而法兰西的敌人也从中看到了它的虚弱,因此愈发坚挺着,不愿轻易对法兰西卑躬屈膝,导致最后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但柯尔贝尔的话显然并不能让路易改弦更张,事实上路易十四现在对其已不是特别信任,这从他在很多部门里提拔了一些新贵以平衡柯尔贝尔的影响力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国王对于如何治政非常在行,对于荣誉更是极度渴求,因此此番发动对荷战争已很难避免,相信欧洲的君主们也不是笨蛋,多多少少都能感受到一些气氛。
“陆军军费的开支由国库供应。如果不足的话——我是说如果——就在国内临时加征一些特别税收来维持。”路易十四想了想后,说道:“总之给养、军饷一定会很充足的,这就要求我们的部队出发后仍要维持相当的军纪,不能随意抢劫、更不能随便杀人,以免激起低地人更大的抵抗。”
卢瓦闻言后心里定了下来,有路易的这话就好办。以法兰西的国力,只要稍稍加征一下税——不,事实上并不是提高税率,而是恢复到马扎然当权时期的收税水平罢了——养起10-20万人的陆军丝毫不是压力。而有这么多的军队,怎么着也能灭掉不堪一击的联合省了,彻底将其并入法兰西王国的版图之内。
“联合省的陆军奇烂无比,他们别无其他手段,就能拉拢英格兰、瑞典、西班牙、普鲁士、明斯特、瑞士等国为其驱使罢了。现在英格兰已经秘密与我方结盟,瑞典也被成功地挑起了针对荷兰人的恨意,西班牙万万不敢与我们为敌,那么也就剩普鲁士、明斯特、瑞典这些国家敢支持荷兰了。”路易十四又说道:“也许还有东岸人,他们也一贯是荷兰人的传统盟友。只是,他们的陆军数量、战斗力如何都只是一个传说,并不能让人感到多少担心。不过他们的海军舰队倒是颇有战斗力……”
说到这里,路易十四的脸色又有些阴郁了下去。他现在还记得,当初大批东岸军舰云集北海、地中海,尚未成型的法国海军被迫龟缩在敦刻尔克、土伦不敢出战,放任东岸海军战舰在法国北海沿岸的诸多城市肆意抢劫,也是没面子得很。不过这一次,法国人自觉如果再遇到东岸海军主力,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了,花费巨额资金建立、拥有多艘重型战舰的两大舰队,在面对东岸人时已经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陛下,花费重金建设的海军已经初步成长起来了。目前虽然不是所有军舰都能出战,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东岸人的舰队继续前来参与大战的话,那么是时候让海军的弟兄们出来立功了。”卢瓦说道。
开什么玩笑,五千万利佛尔的资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能够从头到尾组建一支相当强悍的舰队了。甚至于,战舰造出来后,即便始终停泊在港内,这时间一长花费也非常巨大。卢瓦就隐隐听说,柯尔贝尔刚刚卖了一些国家官职,以换取部分资金维持海军的人员招募、训练、日常维护。比如,巴黎高等法院戴帽法官的职位就卖了35万利佛尔、高等检察官卖了25万里、审讯长卖了10万、诉状长官卖了9万利佛尔。此外,计政院第一主席的职位了卖了40万利佛尔、主席卖了20万利佛尔,就连出纳师都卖了12万,两项相加合起来接近了一百万利佛尔,足够海军“挥霍”很久了。
“东岸人的舰队确实已不足为惧了,但我听说荷兰人一直在极力劝说这个新大陆国家的陆军接受他们雇佣。维克多,你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这事确切吗?”法王路易十四突然问道,看得出来他被东岸这个名字搞得有些厌烦了,但却不愿放弃每一个细节。
“陛下,荷兰人确实提议过雇佣大约一万名来自东岸的士兵(先不谈这一万人怎么运输、路上吃什么),前往乌得勒支一带守御边境的堡垒群,但东岸人至今似乎仍然没有答应的迹象。也许是他们本土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许是他们害怕与法兰西为敌、也许是价码没谈拢,总之东岸人并没有想要与光荣的法兰西王国为敌的意思,这是一个好兆头。”卢瓦解释道:“但是陛下,我真的建议您可以会见一下东岸人的全权特使。这么多年来这个家伙和他的前任们一直在试图与我们进行沟通,但都被无视了。不过,我是真心觉得应该见一见他们的,他们现在有这个资格了。更何况,如果真的能够把东岸人从联合省那边撬过来,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也许还能极大重创荷兰人的士气,让他们更加兴不起抵抗陛下您的无敌大军的勇气。”
“见一见东岸人的使者么?”路易十四闻言有些沉吟,只听他继续说道:“蒙特斯潘告诉我,东岸人的使者很傲慢,也很无礼,并不懂得一个绅士的为人处世知道,整天动辄用战争来相威胁。这样的人,我本来是没有丝毫兴趣接见的。不过正如你所说的,见一见也好,反正不会损失什么,东岸异教徒,在我们的敌人名单上排序并不靠前。而如果能够把这个异教徒国家从荷兰人那里拉走,那确实也是一个极大的助力。至少,这个国家如今牢牢控制着南非及其近海,一旦他站在我们一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很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了,这对联合省经济上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所以,为了法兰西王国的利益,我决定给这些东岸异教徒们一次机会,愿意见见他们的全权特使。德卢瓦,这事就交给你去操办了,不要让我失望,一旦事情有了眉目,立刻单独向我汇报,我不喜欢过分的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