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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如今已越来越像是一座城市了。
讲真,烟台这个从明末火路墩(还是已经半废弃的火路墩)发展起来的城市,如今已经愈来愈脱离军事要塞的特点,融入了更多城市的元素。你看,烟台外城(当年豪格所筑城墙改建、加固而成)内商店、当铺、集市、银行、菜场、茶楼、饭馆等民用设施越来越多,人气也越来越旺,很多商店和饭馆生意好得不得了,这或许从侧面印证如今登州府好吧,至少是烟台城经济的繁荣。
在外城墙以外,大量附郭建筑这些年也逐渐兴建了起来,其中既有民家住宅(多为军人家属),也有其他功能的商业性建筑,以服务居住于烟台的大量军政官员子弟及家属。比如,新近调任远东的陆军第七混成营一千多官兵,很多人就在这里娶妻成家,尤其是部队里的那些波兰、乌克兰裔士兵,纷纷一掷千金,仗着占领军的身份,娶了在本土很难娶上的明人女子为妻,也算是赚到了如果他们的后代再坚持与明人通婚,如此两代过去的话,差不多也就能彻底融入东岸的社会体系了,不然总是有些困难。
而除了依托城墙形成的城区外,在芝罘岛、崆峒岛、养马岛等重要的工业区、行政区,也有一个个小型社区逐渐成型,平日里的对外贸易也相当频繁,很多在烟台海洋局注册的渔民或商人驾驶沿海小船不断来回,西至莱州部分府县,东抵威海、荣成一带,生意做得飞起,自然而然地带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当然其中不乏满清朝廷派过来的细作,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根据登莱开拓队最新的调查、估算得知,烟台县的人口即便几经分流,却仍然在1664年中达到了四万余人的规模因为之前无论是邵树德时代还是常开胜时代,都更希望烟台作为一个纯粹的行政机构和军事堡垒存在,故多次分流人口至其他人丁不旺的州县。但时间一长,机构臃肿的首府城市其人口数量总是节节攀升,挡都挡不住,因此到最后他们干脆也放弃了,任凭烟台的人口不断增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州望县。
烟台明末时原本所属的福山县,在这个时代人口更是早早突破了十万人,成了登莱开拓队统治区内人口最多的县份,冠绝总计十七个州、县、卫(含仆从军的驻防地),甚至比登州等历史名城的人口还要多(登州每年都有人跑去烟台等地),也是奇哉怪也。
与烟台、福山紧邻的宁海州,虽然在崇祯末年惨遭阿巴泰率领的清军屠戮,然后又在明清鼎革之际吃了几次挂落,豪格征烟台之时更是被大肆征发,辗转沟壑间的死难者众多。但承平了快二十年后,宁海州的人口也缓慢增长到了三万人左右,虽然比不上烟台、福山、登州、文登等地,但至少比那些卫改县要强上许多吧。
而且,宁海州在数月前基本上已经确定是要划拨给登莱开拓队政府直辖了,原因是常开胜对这座近在咫尺的州城被仆从军治理得乌烟瘴气(公允地说,其实还行,是明末中国平均以上水准了)感到有些不满。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原山东新军第四师的师长陈之龙病逝,几个儿子为师长宝座争斗不休,东岸人支持了其中比较恭顺的一个,条件是让其移镇莱州府即墨县(原山东新军第二师秦尚行部的汛地),为逐渐有些紧张起来的莱州局势未雨绸缪。
即墨县是小县,人口也少得可怜,尤其是在第二师官兵及家属两万余人集体移民东岸之后,这个县的经济就彻底衰败了下来,如今除了少数小农经济外,基本是处于了无生气的状态。因此,让第四师五千官兵移镇即墨县,他们其实是不怎么乐意的。不过谁让这会形势特殊呢,陈之龙的长子陈全忠(为巴结东岸人而改名,也是奇葩)为了取得师长宝座,一面向父亲的老部下大肆封赏,一面向东岸人摇尾乞怜,最终让出了宁海州,带着全师五千官兵去即墨县驻防了,也是蛮拼的。
宁海州收归登莱开拓队直辖后,预计将在未来五到十年内有一个较为快速的发展,毕竟其是州城,农业及区位条件都不差,好好弄还是可以起来的。之前这个县之所以半死不活,原因很多,其中既有明末以降多次被屠戮以致人丁稀少的因素(这从第四师七成以上的粮饷要东岸接济就能看得出来),也有军阀剥削的因素在内。现在换了东岸直辖,其与福山、烟台两地的经济、物资和人**流将越来越频繁,形成一整个经济圈也是指日可待,未来发展的前景大为可期。
对了,登莱开拓队队长常开胜已下令将宁海州的名字改成古名牟平县,以区分同样属于东岸人辖下的温州府宁海县。烟台、福山、牟平、文登(三四万人口)四个紧挨在一起的东岸直辖县份,加起来已经破了二十万人口,几乎占了整个登州府的四成,且农业产出相当不低,对外贸易发达,捕鱼业近些年也渐渐有了一定规模(当然仍不可避免地要从黑水大量进口腌制的鲑鱼、秋刀鱼、沙丁鱼等食品)。烟台港几乎每年都有不少船只前往宁波、朝鲜和黑水做生意,甚至还有一些胆大妄为的商人,从黑水造船厂订购一百多吨的捕鱼船进行改装,然后前往日本萨摩藩甚至清廷近海做走私生意,也是牛逼。
社会经济的发展及生产力的提高,自然而然地使得社会节奏开始提速,登州府的人民被迫跟着经济这个指挥棒开始了动作,无论你自觉还是不自觉,都慢慢地被这个体系开始带动,渐渐与周围其他府县居民的生活方式有了不小的改变。
从这一点上来说,登州府与东岸本土有些类似,明末以来频繁的战乱使得登州府惨遭蹂躏,鼎盛时期的百万人口仅剩下两三成,大部死于孔有德之乱、清军屠城、土匪暴乱、东岸征服、豪格东征等一系列的战争灾难之中,社会秩序几乎荡然无存,原有的各个阶级之间的鸿沟被彻底打破,因此后来被东岸人慢慢整合、重塑,并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催生出了一个全新的社会与经济体系与登州府相比,宁波在这上面要差远了,东岸人在那里大量任用投靠的明朝士绅加入维稳会,对地方实行间接统治,除少许安置的退伍军人及家属、外县移民外,对地方的统治力远不如登州府这么强,因此旧的习气、风俗、制度大量被保留了下来,虽然当地地主资本家(主要从事丝、茶、棉行业)的财富可能要比登州府这边多,但贫富差距较大,不如登州这边有一个数量庞大且稳定的中产阶级群体。
另外,登莱开拓队队长常开胜打算在登州府几个重要县份之间修建二等国道,普通县份之间修建三等国道,同时码头、采石场、盐场、农场、军营等重要设施之间还要修建马拉货车轨道,以利于大宗物资的运输。这项工作从去年底、今年初就已经着手在办了,目前一些道路的勘探、测绘工作已经结束,图纸也已接近完成,差不多可以开工建设了。
可以想见的是,这项巨大的工程必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登莱开拓队若真想完成的话,必然要背上沉重的财政包袱。不过好在这里终究不是本土,很多事情无需花钱,直接大范围征发徭役就是了,甚至朝鲜王国都已经接到了行文,要求他们派出一定数量的壮丁到登州来,帮助这边修建各类基础设施,料想他们也不敢拒绝,因此登莱开拓队的财政包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们最大的开支,大概就是从黑水进口建材、肉鱼、劳动工具等商品了,长期来看还是可以负担的。c≡c≡c≡阁c≡
更何况,这些公路、轨道、码头的修建,对于提高登州府上下的动员效率、物资转运速度和能力、交流通讯的便利都有很大的促进作用,无论对于民用还是战争都一样是利在千秋,尤其对后者来说更是如此。
毋需讳言,目前清国正在酝酿着一场规模惊人的战争,这只要不是睁眼瞎都能看得出来。作为远东“三大藩镇”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领导人,除了黑水地区回报一切风平浪静以外,无论是莱州还是宁波那边,都报告清军部队调动频繁驻扎在山东青州府的多是有战斗力的部队,很多被抽调南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绿营筹集物资、粮草的动作也很大,市面上很多物资都涨了价,原本小规模走私粮食到宁波境内的商人也偃旗息鼓了,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这种种的一切都预示着又一场倾国之战即将爆发,这满清朝廷统一南北的意志也太强烈了,一如当年宋时的金国一样,可惜无论是南明、大顺还是大西,都没有当年南宋政府的实力,即便打退了清军的进攻,北伐大约也是没多大戏的,除非他们先整合了南方势力再说。
而得知清廷的决心后,东岸人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乎,在一面派出外交人员同时前往南京、济南进行交涉时,一面疯狂囤积物资、整修道路、保养船只,准备在来年双方大战时,能够集结大量兵马,利用海军超卓的机动性,在清国沿海、沿江地带登陆,掳掠人口、金银、物资的同时围点打援,给正面战场上的顺军、明军乃至西军减轻压力其实这都是套路啊套路,可谁让清军这么多年就没办法应对呢,毕竟你怎么知道东岸人会在哪里登陆,总不能处处都堆放十万以上的军队吧?那样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先嗝屁了!因此,这是东岸人的战略优势,对清军来说无解,因为海军的机动性实在太强了,打不打、在哪里打、何时打、打到什么程度、打多大规模,操控权全在东岸人手里,清军只能疲于奔命,被动应对,也是无奈得很。
山东作为登莱开拓队的根本之地,离清廷北方腹心之地又如此之近,自然是要大加整饬了:登莱陆军中坚挺身队步兵第一联队、花费巨大粮饷维持着的骑兵联队,以及作为精锐核心的第七混成营,烟台野战第一、第二炮兵连,这时都提升了战备等级,并且经常在胶东半岛上进行合成军事训练,场面蔚为壮观。
很多登莱二府的民众也是第一次看到东岸军队的军容,除了惊叹就是惊叹了,尤其是蓝衣军那明晃晃的刺刀丛林、骑兵联队黑水大马奔袭冲锋的场景、步兵第一联队队形切换的整齐自如,都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然后他们再把看到的那些穿着棉甲、号衣的绿营官兵一对比,心中立马有了高下之分,而且他们本人心中这时往往也与有荣焉,不知不觉这归属感和凝聚力也加强了。
现在唯一忧虑的,大概就是步兵第一联队第二、三两个大队组建时间才刚刚一年,且兵源较为复杂,虽然以明人居多,但日本人、朝鲜人、山丹人、特兰西瓦尼亚战俘乃至澳门的葡萄牙人也为数不少,想要整合成有战斗力的部伍还需要时间的磨炼。以目前来看,他们虽然队列转换已完成得不错,但行军打仗还欠缺一些火候,故防守有余、进取不足,未来的大战,多半他们只能在家守一守堡垒了。
除此之外,包括仆从军各师在内的人马,状况都还不错,军械、物资充足,士兵士气也不算低落。在海军的配合下,无论是在渤海湾还是江北地区登陆,对上同等数量的清军,当是能够战而胜之经过多年整饬的军队和行政体系,给了东岸人在远东越来越多的自信,若不是执委会诸公压着不让他们做大的话,相信这会地盘也许已不仅仅局限在登莱、宁波和黑水三镇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