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离开后,庄贵妃进了乐寿堂。因知道之前诺敏受了委屈,所以特别小心,刚到屋里便像对待掌上明珠般地哄她止泪,又说疼她。
诺敏却不给面子地脱开她的怀抱:“我不嫁了!”
庄贵妃微一拧眉,眼中冒出寒光来,心想若非无奈谁还想要你。片刻后收起凶狠,笑着说:“好孩子,本宫知道是福临不对,我替他赔个不是,大局为重。”说罢,匆匆一瞥屋中的下人。
有些事情必须现在和诺敏讲清楚,不然到时候丢了脸,外人人不光会说诺敏没有家教,也会因此羞辱到她和博礼。
主子要谈事奴才是不该听的。旁人走了。娜仁却舍不得离开。况且诺敏对娜仁极为依恋,回身一拉便抓住这位奶嬷嬷不放。庄贵妃见着也只好作罢,吩咐乌云珠和塔拉也留下。
庄贵妃说博礼很挂念诺敏,所以敲定了婚房后很惦念里面的布置,由于禁足的关系,目前还不能出来,所以许多事情交给了寨桑和庄贵妃,寨桑负责接送贺客的银钱礼物,人情往来,庄贵妃则是负责打动诺敏。庄贵妃知道以福临和诺敏现在的地位内务府所拨银两有限,由于规制,就算是有大批银两也不可以靡费。所以大家经过商量后决定布置婚房六千两,婚仪三千两,至于剩下的则用来补贴诺敏和福临日后的开销。
过日子就必须把钱花在刀刃上,于情于理都是划算的。
但诺敏顿时想到在毓庆宫时完全不必计较银钱的奢华生活,不高兴地咬了咬唇:“姑姑,可是福临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庄贵妃听出还是不想嫁的意思,冷了下来,暗中带刺地提醒:“虽则你是侧室。到底出身高贵,怎么能比下人还不懂事呢。当初是谁一定要嫁给福临,你可别忘了。”
诺敏立刻想到令乌云珠作媒之事,怨恨地扭头指着乌云珠骂:“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丢脸!”
乌云珠之前被福临打过,很怕诺敏再动手,忙跪了下来,讨好地笑着:“奴才该死,可是奴才全都是为了您和爷和睦,万不敢有半点私心。主子,如今孟古青等着看您和爷的笑话。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啊。若您真的不嫁了,到时候得意的岂不是她?”
这话倒是有理。诺敏愣住了。
庄贵妃忙顺水推舟地说下去,说到诺敏实则比孟古青更加优秀。她比她年轻又比她美貌而且又得博礼宠爱。孟古青不过是运气好自小生在了宫里才会被皇后留在身边养育。若是诺敏肯发愤勤勉一定会比孟古青更得长辈喜欢。只要诺敏肯努力。庄贵妃一定会加倍地照顾她,使她得脸。况且博礼以后久居皇宫,有她们撑腰,诺敏也不必担心会吃亏受委屈。
她们会倾尽全力推福临上位,夫贵妻荣之后。诺敏就可以跟孟古青平起平坐了。
由于庄贵妃知道诺敏已见识过毓庆宫和小八,再要她接受相差许多的颐和轩和福临,无论如何都是比较困难的,所以除了说得天花乱坠之外,也半含威胁。威胁的内容便是福临曾经在寿安宫中所提的苛刻条件。
如今“一年考察期”虽是没了,作为皇家的媳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庄贵妃这样做也是为了帮福临立夫纲。
诺敏听到旧事重提十分不悦。但也因此受到了震慑,转身和娜仁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再问庄贵妃:“姑姑。若要我嫁也使得,日后进出的银子和后宅之事,全是我说了算。”
庄贵妃因此想到了乌云珠和塔拉身上,又想到了福临子息相关,摇了摇头:“非是我要求严厉。你若是太过苛待她们,祖宗家法也不能容你。”
实则已经苛待了。诺敏想到打伤塔拉和对乌云珠验身之事,脸上红了一阵,急着说:“我到底也算得她们的主子,我只是不想爷太过宠爱她们也错了吗。我也不是不知道理之人,之前我便跟她们说过,等婚后得闲我自然会安排她们侍寝,您不相信就请问一问!”侧室终究高贵得多,况且身为女人不想丈夫先于她之前跟别人生下孩子也是合乎情理的。
庄贵妃回头去瞧塔拉和乌云珠。
塔拉和乌云珠同时表了忠心,表示绝不敢在诺敏未曾允许的情况下去“勾引”福临,不敢做让诺敏没脸的事。
庄贵妃无奈地同意了,又说将永福宫中的“姑姑”高娃送给诺敏,以看顾她的需要,不久便会送来。
诺敏知道这是在监视自己,不开心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其后等庄贵妃离开了,她又留下塔拉和乌云珠重申了规矩。不过,因想到在北一所之时受的委屈,诺敏对着乌云珠又是好一通责备,怪她为什么要把孟古青引去看笑话。
乌云珠急忙辩解并且撒谎:“奴才岂敢引孟古青过去,只是她听说主子在北一所自己赶过去的,您想想看她和太子爷是何等性情,岂是奴才能拦得了的?这越发说明是她针对主子,主子千万要跟爷和睦相处,别上了孟古青的当才是。”
诺敏有些不明白:“听你的意思倒是跟孟古青有仇,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出气?”她虽是嫁不得小八了,也终是要让孟古青和小八散了才如意。
乌云珠听得一怔,立刻便后悔了。委实不该在此时卖弄,眼前正是需要忍耐度日的时候啊,福临一再说要懂事。
诺敏见她迟疑,神色立刻变得不豫:“可见是骗我的,说得再好听也不肯帮我的忙!我看日后你是不想跟爷亲近了,若想守活寡我倒是乐意成全你。”
乌云珠一颤,想到求告亲友,忙说:“您别急,再等等必有办法。”如今有诺敏婚事为由,乌音格和小瓜尔佳氏必到宫中来见博礼,到时可以到毓庆宫截得她们讨主意。再加上小八平安回宫,按礼节自是要请赛马场事件相关人员入宴欢庆一番。硕塞必在此列,有救命之恩的多尔博也应当会被邀请,由于双白旗是多铎和阿济格调动的,所以也应当会请他们,只要他们一来,女眷们便可以此为借口相随,董佳若云和董鄂敏秀也一定能够入宫。
到时乌云珠除了能琢磨出日后内外互通消息的办法,也可以借刀杀人以惩治孟古青。
这是个法子,而且把风险转嫁到众人头上便会小很多。乌云珠知道诺敏有多么不讲理,倘若是博礼不得不替之出头,那么要办这件事的成功的可能就大得多了,到时若是福临怪罪,便可以推到他们的头上。
无论内心有多么阴暗,都不可轻易显露,这是白莲花的基本条件。利用别人,这不过是手段之一。
乌云珠心思绕得百转千回,最终恭恭敬敬地对诺敏表示愿意效劳。
等到第二天,小八果然宴客,而乌云珠则奉命在乐寿堂伺候诺敏修习礼仪。
因那时苏布达和孟古青都在,庄贵妃送的高娃也来了,所以诺敏并不敢怠慢,倒也做得似模似样。过了未时觉得累了,便嚷着要休息,孟古青瞧出是想接待外客的意思,便以第一天诺敏已做得极不错了为由离开了这里。
孟古青和苏布达一旦离去,乐寿堂就变成了鬼鬼祟祟的地方。乌云珠跑去开了后门,接若云和敏秀进来。原本密谋就要开始,乌云珠又因想到乌力吉同在乐寿堂怕她觉察到会去通风报讯,便建议她们顺着穿廓偷偷摸摸地跑到偏僻的西边院子,寻了一处放杂物的所在。
里面气味有点难闻,却是极好遮蔽的。诺敏捂了一下鼻子问:“既是你们帮我出主意,快点说要怎么办才好?”
若云和敏秀由于母家的关系时常有所接触,不过终要考虑到硕塞和阿济格。敏秀眼神黯淡不想开口,若云也是如此。但是她们是被乌云珠以诺敏的名义邀请而来的,什么都不做也别想离开。被迫之下,敏秀只敢劝诺敏放手,以大局为重,而若云则因被催促得不耐烦脱口而出:“格格,无非是孟古青算计了你,害了你的名节,你也害了她不就是了。想当初我不也是被人算计才落得今天的下场吗。”
诺敏听得心儿一抖,急着问:“庶福晋这是何意思,你的下场怎么了?”
若云也是被迫得急了才会想到陈年往事,这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痛,从不肯告知外人,可惜问她的人是诺敏,纵然不想应对也逃避不得,讪讪地回了:“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当初选秀我和敏秀都是过了初选,谁知……”
在几年前的七月宫中选秀,若云顺利地度过了初选,当初自以为当定了皇太极的女人,所以态度嚣张,谁知却被同为秀女的哈沁嫉妒谋害,白白地因旁门左道失了贞洁。巧的是,哈沁正是诺敏的三姐,且又是同母所出。只是若云运气不佳,至今对此事仍是捉摸不到真相罢了。
那时海兰珠一心保护哈沁,皇太极也因此将若云指给了豪格,实指望将来她可以殉葬,此事永远湮没。但若云运气够好,在即将殉葬时被前来清点名单的阿济格看上纳入了府中,迄今已数年了。
原本这件旧事也跟着烟消云散,谁也想不到会有再被提起的时候。若云说得伤感极了,边说边哭,诺敏却是兴奋至极地问她:“当时是谁用什么办法做到的?快告诉我,我也要让孟古青**,到时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丑事,我看孟古青还有什么脸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