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怔了一下,却是飞快地笑道:“九阿哥焉知我不是骗子?”
这句话宛如突然射出的箭,射得福临心儿痛了,却是带来了惊喜。他急切地分辨着这是不是调戏,心里很慌很乱,却有着深厚的甜蜜,他陶醉地眯起了眼睛,记取这一刻的滋味,任它贯彻全身。
他权当这是孟古青允可他爱她的暗示,也因此越发地乖巧,抿唇吸了鲜美的汤。因觉润了心田,竟不自禁地带着糯音嗔道:“纵使你是骗子,我也心甘情愿。”
这许久以来,孟古青仿佛钓鱼般地引诱着,比他高明多了,他早就由不得自己了,却还以为能够骗到她的爱。
因为爱她,孟古青舀了馄饨,他便也一点点的吃拖延时间。
能够近在咫尺地看她,也是难得的福利。因是苦求而来的,福临感到很珍贵。
今天驯马救人这场戏他演得很辛苦也颇伤心。他被深深地伤害了,在苦斗火龙的时候,所有人眼中只有小八,倘若他没有提前驯服过火龙,也许会被它摔死,想必即便是那样,于他们也是无关紧要的。
任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小八脚下的泥罢了。
日积月累的不甘和憎恨,已经将他折磨生不如死,可他还要忍着,向上爬!
他所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就是孟古青。只要孟古青不曾被他迷惑,小八就永远也不会倒下。
因想着,福临忐忑地望了望眼前的她,微含羞意。
纵是再慢,这一小碗的馄饨也是要吃完了的,他很舍不得。
终于用餐完毕,孟古青寻帕为福临擦了唇,再望了望脸上红得很,便去拧了一把毛巾交予他擦脸。
福临依旧懒懒地不动。
孟古青叹了口气展开毛巾来帮他擦了一阵,听呼吸越来越密了,便松了手。
福临享受了一会儿撒娇的快乐,留连不已贪嗔地低声说:“倘能得你为妻,一死又何妨。
孟古青敏感得动了动耳朵,不发一语,起身去洗毛巾。
福临侧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看那曼妙-的曲线便恋想她着裕衣的娇媚模样,因出了神,久而不觉。
孟古青洗净了毛巾搭在架上,回身一笑:“姑姑就快来了我该走了。”
福临一听便焦急地摇头:“等她来了你再走。”
孟古青于是明言:“是我惦着小八想去关睢宫瞧瞧,您先歇着吧,明儿我们一起来看您。”她盘算了一下,庄贵妃现在还没有到,想是因事绊住,若还在这儿陪着福临不知要到何时,不如早走了得好。
福临想想自己立下的功劳,再想想那些没有保护好小八的人下场微笑地点头。
今儿他是一石二鸟的,只是内情不能轻易予人知罢了。
因坚持离开这里,孟古青很快便和吉兰到达关睢宫。初进院子便因一幕惊住了。
多尔博跪在院中双眸清冷,慨然无惧。
身畔围着他的除了博果尔还有苏赫和巴尔堪,至于白里也被召来,远远地跪于他们之后,惴惴不安。
孟古青愣了愣,听到屋里有争执声传来,竟似是小八,便等不得通报着急地踱进屋子。
屋里,索伦图面红耳赤。海兰珠泫然欲泣,皇太极靠在她身边显然是倾向于她。还有一干下人伏地。
孟古青静立了一会儿,听明了他们的意思。
索伦图平安脱险,海兰珠和皇太极还有他一起商量赏罚。福临是第一号功臣,忠心可嘉。剩下的没有保护好他的人便是有罪。因此受牵连的不少。首先便是监管的白里。皇太极说了白里的背景轻易动不得,唯有从轻发落,打他一顿罚俸一年。海兰珠不满迁怒到了多尔博的身上,因多尔博曾在惊马前亮刀,又曾在危机时刻不许小八下马,这便是两重的罪过了。
索伦图坚持多尔博不会别有用心,可是这刀如何来得却不得不说。
皇太极听说是他给予多尔博的,气得大骂糊涂。
这才吵了起来。
海兰珠又因之前小八下马后首先亲近的是哲哲而不是她这个生母,这会又不听话,更生气了。加上孟古青闯到屋子里来,她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古青了解极了,忙说:“姑姑,我会劝他的。”
海兰珠冷笑道:“是啊,你是皇后调教出来的,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孟古青知道她怕是又在想玉牒了,这是永远解不开的心结。辩解是没有意义的,便只走到小八的身旁去勾紧了他的手指。
索伦图温柔地对视着,靠在她耳边轻语:“帮我想个法子吧。”
孟古青于是在想要不要把亮刀的情说清楚,是因那时是她向多尔博借刀,而今被问罪的却是罗尔博,于情于理应该救他。但多尔博没有招出她来,贸然求情恐怕反而会辜负了他的好意,想要息事宁人就更不容易了。
因着这样,她暗示一同跪下,向皇太极和海兰珠认错,听凭处置。
她想着,皇太极还要分神安慰海兰珠,必不会让他们留在这儿太久,只要给予对方面子便不难了。
皇太极果然再说了几句出气的话,便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让朕静一静。”
孟古青一喜,拉着索伦图起身向外走,这回经过院子时,不由得多向多尔博看了几眼。其后抛下这儿,回清宁宫去了。
清宁宫里也是十分热闹的,因众人都在紧张马尔喀的肚子,虽是无事了,却还在问长问短的。孟古青初进主屋,见着苏泰福晋立在马尔喀左边打量她,口中念着:“托皇上皇后的福德,这孩子日后定是个有造化的,公主好生养着便是了,将来为皇上皇后添个外孙,也是大功呢。”
旁人高兴地附和着。孟古青却有点不太舒服,每回看到苏泰巴结,总觉得少了真情真意,很有功利的味道,况且再说下去又要说到福临救命的事件上去。
她很希望这次福临是真心的,却难免不安。不想她们再说便迎上去笑道:“福晋说得极是呢。”
苏泰本是要说到福临,一见孟古青急忙止住了,问小八怎样。
孟古青说他回了南院。
略聊了一阵,她送客,路上安排了弼尔塔哈尔几件要紧的事,便回来守着哲哲。
哲哲抓着她的手很愧疚地说不是不疼她,只是惊马那一刻只想着小八,心里难容别的。孟古青笑着说也是这样,况且马尔喀又是有孕在身,紧张他们是很正常的事。
哲哲抱了抱她,心里宽慰多了,因想着她来得迟了便问:“你可是去关睢宫了,她怎样?”
孟古青知道在说海兰珠,因见哲哲这么慌也心疼了起来,笑说:“姑姑没怎么,您不必紧张。”
哲哲终是介意,一默后抹抹湿润的眼睛,又问起了多尔博:“那孩子亮刀了,皇上有没有怪他?若是怪了他,怕是小八要闹的。多尔博是个好孩子,若受罚未免寒了他的心。”
同样的事,有的人瞧得出一片热诚,有的人便只意会到杀气逆心,只在其人罢了。
孟古青心想哲哲虽不是生母却能体贴至此,这真是小八的福份,她替小八谢了恩又说了一阵体己话,又服侍着劝道:“您睡一会儿吧,刚才受了惊,应该补眠。”
哲哲明白她的意思,想到晚上皇太极有可能会来便去歇下了。
孟古青正要回侧屋里,却见寒罕认真地走到身边小声问:“主子,太子无恙,可要去无欲堂。”
她知道是想酬谢神恩,便说:“也好,我这就去。”
无欲堂开着门,里面正有人在拜着。孟古青还未进去便听到一阵诵念声,竟是乌云珠。
从小八出事时,上驷院上下便得了风声,自然也就同时知道了福临立功的事,乌云珠不便过去探视,便只是从西院的小门出来,赶到了无欲堂。
她到这里来拜,一半是为了福临,一半则是为了自己,求个心安同时也祝祷一下前程。
再想,若有大人物得见她的表现也不错。
因在心里默念着不敢出声,她很紧张,稍有风吹草动便知晓了,尤其孟古青素来使她敏感,刚刚靠近,她的耳朵更动了一动,合掌朗声道:“奴才叩求佛祖保佑太子贵体平安,保佑九阿哥安然无恙。”
说罢便磕下头去。
孟古青隔着一丈多远便听到了,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笑了一笑走了进去。
乌云珠佯作不知地转过头去,紧张地起身,福了一福。
孟古青瞧她的气色还是那样,身子却更瘦些了,身上仍是仆妇的打扮,微笑着挥手:“你有心了。”
乌云珠盘算到这儿来的是庄贵妃或者哲哲就好了,若不然苏茉儿也成,让她们看到她的乖巧,为自己造势,今后日子或许能好过些,可惜计算失误。不过,终是让孟古青听到了她的诚意,她以为颇是能打动她。但听到这样的话便有点悬心。想到孟古青不是那么好骗的,若是骗不过她就会很麻烦。因想着忐忑地问:“格格这会儿怎来了这儿,奴才真是有福了,竟能遇上格格。太子和爷都无事,奴才真是感激上苍恩德,感谢皇上龙威庇佑,也为格格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