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一瞬消音。孟古青怔了下,即刻便教斯琴派人通知何满泰和吴大当家。因着及时,何满泰和吴大当家找到二当家和军师之时他们竟是正在作案,强灌兄弟服毒!
被抓到了现行,二当家无可狡辩,只好招认是被军师蛊惑所以才这么糊涂。一场大灾难这样便平息了,亦救下许多人性命。双喜临门的是众人对孟古青的预见大为惊赞,自然甘心情愿地化敌为友。吴大当家平息了叛乱,以家法处置二当家和军师,各断一臂后将他们赶出了山寨。因着这样,大狼山人心倒是更齐了。
为了这事忙了一整日,到傍晚,可喜的积雨云再度出现,竟是起了一阵轻雨。
天意竟是如此的安排,这可是个好兆头,大家都振奋了起来。
而后,由吴氏做主释放陈敬。吴大当家不肯,孟古青因想起之前在地牢里和陈敬交流过的内容,忙暗中扯了扯吴氏的袖子。吴氏便改变了口气,说网开一面,先传他到堂上说话,若有不睦仍然宰杀。
吴全这才同意将陈敬放出,传来问话。
相见时陈敬倒比在地牢里清净得多了,辫发和衣衫都打理得很整齐。见吴全时持了家礼,先后拜了吴氏和大当家,因笑道:“请恕侄儿迟来,不敢失礼。”
吴全方明白他是为了不怠慢自己才会费时费力这样梳理,微微一怔,原本想要苛责的念头竟淡了许多,却仍是问:“你为什么到我大狼山上,有何企图?”
陈敬有些着急,却是先看了看吴氏,才说出缘故。
因他早前便听说了家族往事,便一心打听他们的下落。前些天竟确实了,便特地从忻州赶到阜平,试图为吴全打开心结,可是却被抓了起来。吴全之父是陈老爷的三叔陈奇,当年吴氏和陈奇情投意合,却因着吴氏八字太硬,陈家坚持解除婚约,结果陈奇不肯,陈氏一族不承认这桩婚事,陈奇便带着吴氏私奔。流落江湖七八年后,陈奇病故,而吴氏得遇恩人。乃是大狼山的上一任寨主。这寨主收了吴氏作女儿,并让吴全改姓以埋没往事。
事隔这么久了,吴全心里的恨还没有消除。所以当他发现陈敬出现在附近便毫不犹豫的抓他上山,却不想陈敬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冒险。默了一会儿,有些不信地说:“陈商整天在外忙碌。竟能教出这样的好儿子?”
陈商是陈敬的父亲,也就是在忻州行商的陈老爷。陈敬听了之后,面露一丝惊喜:“叔叔若不是也惦着我们,如何又知家里的事了。既然叔叔也放不下,何不回家团圆。叔叔若不信我说
的,这位姑娘倒可以作证。”说着。转眸望向孟古青。
孟古青知他意思,便也笑道:“大当家恕罪,我们在地牢里时倒说了几句话。陈公子说得不差。”
原来如此。吴全的脸色比刚才又缓和了几分。杀意全灭,指了指一张凳儿让陈敬过来坐。
一家人终是一家人,因着孟古青的耐心与坚持,再有吴老夫人的帮助,吴全和陈敬终于言归于好。接下来还有一桩大事在等着他们。
因着粮食皆被混入了蒙汗药。若众人苦守此地全无用处且又自害。为了解救困境,孟古青等人惟有顾不得休息继续赶路。待到事情初定之后。再回来汇合。因着,那木其便汇同徐文魁为吴氏的眼疾开了方子,着寨中的人先调理着。
陈敬随行,而且由于是从忻州赶到这里,一路所见所闻亦很有参考价值。官员封境不许撤离,陈敬一路打点过来可是用了不少银子。据他所言,各地虽然封了官仓,米栈的各家栈主却还是营业的,只是价格奇高坑害老百姓。
为了营造官商爱民的假象,使更多的人受骗,他们便想出了一个馊主意。那便是每天有一个时辰在要道口免费派粮,待过了时辰聚了人气,却是要钱了。
陈敬说看势头是从台怀镇,五台县,阜平县等处蔓延过来的,这样下去怕是很快便会连累到忻州。忻州的情况虽然好很多,但是这样被坑害便是要自危了。
孟古青闻言心想竟有这样的事,怕是台怀镇死人事件与此息息相关,心里多存了几分小心,更有意观察皇太极的做法。
皇太极也是这样想的。便教乌泰集合暗卫,留下五十人驻守山寨,另外请吴大当家派遣何满泰带上五十名山贼跟他一起上路。
吴全欣然应允。
五十名山贼和五十名侍卫的最大不同便是山贼来自于百姓,恰是最好的保护色,打扮成饥民不会引起怀疑。这些人,包括二狗子二愣子还有小许等,皆听命于何满泰,一部分潜伏在阜平县,另一部分则是暗中追随着皇太极,直到台怀镇。
台怀镇处于五台县境内,却是在最北边,尚有段距离。一路赶来,到达五台县时已是深夜了。孟古青等人皆已饥肠辘辘。因着胡世诚官身的庇护,众人在驿馆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尽管人数众多,个个仍是吃得倒仰,再也塞不下了。
为着男女有别,也为着行动方便,大家都是自由分组,在不同的屋中饮食。孟古青和图雅,那木其在一处,饭菜也是她喜欢的,可见驿丞非常用心。
这般灾害地区居然有各色珍馐,堪称为奇迹。她嗅嗅面前的琼浆,对驿丞一笑道:“这么好的女儿红,倒让您破费了。”
“格格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小的一点心意,再说这本来就是朝廷的银子,借花献佛罢了。”驿丞官衔极其轻微,所以遇到胡世诚这样的三品官而且是宗人府丞,竟宛如遇见了祖宗,恨不得化拼命巴结。所以不仅称呼孟古青为格格,对索伦图还有皇太极更是加倍的孝敬和爱护。
因着孟古青等人在五台县公开亮相,可以想得到的是,明天一早,会有多少大小官员赶来供奉。
驿丞想着自己是第一个招待的,竟是沾沾自喜。又主动地介绍起现状,教他们不要害怕:“尽管放心,五台县虽则也是灾县,但那是百姓的事,与我们全不相干,压根不用担心水粮,自有专人供应,不会有差池。”
“是这样啊。”孟古青仗着自己少女的身份,套话对方不易防备,又问:“可是我们是要到五台山清凉寺去拜会,听说那儿聚了许多灾民,还死了不少人呢。可是不方便?”
驿丞一怔,脸色有些微变,很快却又转圜:“无碍的,这个太爷自然会安排,格格请转告老爷子不用担心,绝对清理干净,不会让你们沾上半点晦气。”
太爷指得是县令。孟古青知道驿丞为了区分才说皇太极是“老爷子”,偏笑道:“太爷面前可要为我们美言才好。”说罢,命图雅看赏。
驿丞摸捏着福袋,竟是一小袋珍珠,忙拢了手来接道:“多谢格格赐赏。”
圆雅又取了些银子,一部分让他打赏驿馆中的散役,还有一部分则是作为饭钱。
驿丞推托片刻只收下了一半,因笑道:“贵客们用得都只是常例,哪敢要您的银子。饭钱坚决不能收。贵客赐赏,小的谢过了,这便去瞧瞧宿处,您略歇息片刻就有人来服侍。”
孟古青心里想着,驿馆这么小小的地方,一时竟也聚了这么多的美食,必是和大酒楼通过气临时调换来的。可见官商舞弊素来有之,而他们到了这里,竟是一只脚已踏入泥中,轻易拔不得了。倒要和小八好好的商量一下,教他低调些。因在宫中素有饮酒的经验。三杯女儿红下肚,孟古青全不觉得什么,只是脸上有些红罢了,随后便拉着图雅和那木其离开桌儿,去隔壁寻索伦图。
小八也在吃酒,因拉了巴尔堪和多尔博一桌,自觉是知己,没有什么顾忌,便有些谈笑声传了出来。
孟古青皱了皱眉,正要敲门,却听到往左那间有不满的声音。她便走去停下听了一会儿,是博果尔在与福临说话。福临在懊恼大狼山上的经历给皇太极和索伦图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十分痛苦。
博果尔也觉得是,忙安慰了他几句,又说要小解,这便推门出来。
孟古青躲避不得,正好迎面见他。
博果尔一瞧,肃着脸冷笑了两声。
孟古青有点不高兴,应和了几句转身向索伦图的屋子去了。
福临听到他们说话,忙赶了出来,害怕地道:“十一弟,你何苦得罪她,我已是这样了,若是连累了你该怎么办?”他亦知道孟古青轻易不会计较,却偏是这样把博果尔拉向自己的阵营。
博果尔很严肃:“瞧你怕成这样,这点小事若小八也要计较,那还算什么兄弟。只听女人说话便信,我不信他这么糊涂。”
福临苦笑:“那是别人,若是孟古青说,他自是什么都信的。我们从小都在一处,你不知道的吗?再说,你我岂能把小八当成兄弟?”
博果尔顿时无言以对。太子和贝子的区别,自是不言而喻,说是兄弟,其实就如君臣。
福临见似是挑动了他,又笑道:“罢了,我能见识到十一弟的情义,也算是有福之人,今次我们到了这灾困之地,我们兄弟同心,一定能做出成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