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喊只是提前并没有喊错,但于仪式之前便如此,就有了刻意的巴结。并不是亲近的人这样做,更有一种讽刺之意。而且是一个陷阱,若孟古青不受礼便是冷艳凉薄,若受了礼,便是不知规矩,贻笑大方。若是更严苛些,便有着藐视皇威之嫌。
孟古青闻言一怔,更笑道:“妹妹尽拿我取笑,还有八个月呢,你倒比我急了。我知了,可是妹妹思嫁太甚了,若是那样,我倒也明白为什么妹妹会这样想了。快起来,过来坐吧。”
完琦身形一滞,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孟古青既挖苦了她,又受了她的礼,而她所做的,可真是自取其辱啊。
不能这般便宜。完琦抬眸,强笑道:“瞧您说的,我提前恭维您倒不好了。难道今儿不是到我们家过生日的?阿玛一心为了您和太子忙前忙后的。我都瘦了呢,他也未必知道。”
嫁得不如意,自然心情会很恶劣。完琦配得乃是遏必隆的儿子颜珠,颜珠已是被皇太极御口钦定为日后最多成为一等侍卫和佐领,升迁调任无有名额的家伙,那些人上揣圣意,至多让他做到三等便罢了。这都是因为完琦与之结亲的缘故,颜珠怎么会不恨她,又怎么会对她好呢。便是娶完琦为正妻,却也早已在婚前多纳了几名通房,连侧室也是早早的排拟好了,等完琦入了门不久便会一一娶进来。
完琦这一生都会在讨好丈夫与公婆的阴影中过活。她把这笔账自然记在了孟古青的头上,也因着怨恨,之前同孟古青作对现在还不知悔改。
孟古青贺其喜事,她先是表示了感谢,继而摸摸眼睛,竟是落下泪来:“听说他房里倒有了好几个人,我这回嫁过去。又没有姐姐这般的手段,可怎么好呢。唉,我们这样的人,大约也只能是这样的命运了吧。”
男人在正妻之外再纳些女人是很平常的事,就算是朱赫嫁给了索额图,索额图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也不会不纳妾。这是他们惯有的思想,索伦图是个难得的异数,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调教出来的。是因着孟古青从小便和他在一起,耳濡目染朝朝暮暮。再因着他的脾气叛逆,受到很多阻挠反而更坚定了。
这样的际遇却是羡慕不来的。完琦如此说,便是暗暗地把罪责派给了孟古青。是说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惨都是她造成的。偏又不是明明白白的讲来,使她无从计较。
孟古青却只是听着,并不说话。
完琦便急了,又道:“奴才可真是羡慕您。连太子也拿捏得住。不过,男人的心谁说得清楚。今日如此专心,将来也未必就一辈子了。”
酸言酸语,无论谁来挑拨,不必理会便是。孟古青依旧只是听着。
完琦只道是说中了,心想同为女人,孟古青到底是怕的。这使得她心里终究找到了一点平衡,讥笑道:“倒是我多虑了,姐姐是何等身份。纵然将来太子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姐姐也一定处理得干净,难道还能像我们跑回娘家不成?”
孟古青闻言,便知昨日在颐和轩与庆格尔泰说过的话竟是传出来了。这可真是快啊。莫非她们有联系?思想着,便是朝着完琦微斜了一眼。
完琦自博礼入宫时便有巴结。自然亦是识得诺敏的,又有永安和淑哲的情谊。众人来往之时亦是同仇敌忾,一心恨着孟古青。但这种情绪总不好大而化之的在孟古青面前表露出来。完琦后悔一时鲁莽,忙自己掩了口道:“妹妹真是胡闹,大约见姐姐来了太过欣喜竟失了礼数,还望姐姐不要怪罪,不然太子知道了,我可就惨了呢。我哥和新嫂子也不会饶了我。”
和永安远嫁的日子一样,巴尔堪和德德玛也在那一日,这样算起来,便是九月二十六。孟古青想既然这么说,大约完琦出嫁的日子也只在前后了罢,便笑道:“妹妹言重了,我也舍不得妹妹嫁人,到时还等着观礼呢。”
完琦却是怕日子过得太快,见孟古青这样说,心里更难过了。却是不好再挑刺,便是柔顺地谢过了,回房去了。因心里早有计较,便是教人哨探着消息,以便日后与庆格尔泰交换一些事情。
再一会儿。索伦图差人到这边来请孟古青。孟古青便辞别了朱赫,去到巴尔堪的房中。刚一进屋,巴尔堪便行了跪礼,倒把她惊着了。
巴尔堪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向“太子妃”请安的人,行得郑重其事。索伦图站在一边也是与有荣焉,悦极。孟古青不忍说明完琦之事,便只说谢过了,又说巴尔堪礼太重。
索伦图并不觉得,偏是说孟古青太过谨慎。其实这次出来,郑亲王府也都是已将她当作正式的太子妃。比从前更加喜欢和欢迎她的到来。
孟古青想了一想,因为巴尔堪不是外人,便当着他的面直说了,叮嘱索伦图道:“你这样我很担心,片刻都忍不得,到处显扬会惹祸的。定了婚期我们便不该再见……”
“我不许你说。”索伦图露出惊慌的神色,掩住了她的口。回头瞪了一眼巴尔堪。
巴尔堪在此之前已经提醒过他,却是得了训斥,自然不会在孟古青面前再提煞风景的话,却也是为他们担心着的。以索伦图的性子,要忍耐是多么辛苦又很困难的事啊。
索伦图温热的手掌执着着压着孟古青的唇,直到确认她不会再提才松开了,紧张地等了一会才笑了起来。他已为他们的相处想到了办法,却是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现。
巴尔堪身为发小惯是懂他心思,瞧见这样忙说要去厨房看看便避开了,带走了一屋的下人。索伦图这才阖上门,面红耳赤地朝着孟古青笑。
孟古青有点茫然,却见他从袖中抽出了两条澄黄色的丝带来,尺寸刚好覆盖住眼部,却可系于脑后。她一时怔然,呆望着它竟是不明白了:“你……”
索伦图走到她的身后,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当丝带刚好遮住一切的时候,孟古青方才明白,这就是小八为他们着想的方式。正想着,索伦图略有几分得意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投机取巧,难道我竟不会?不许见便不见罢,盲人摸象也使得的,这样我们天天在一起,谁又可说我们见了面?到了夜里,只管在弘德殿说话,谁也不知道。”
关于弘德殿的记忆,因着这几句话竟是全数倒涌出来了。孟古青想起夜宿在那儿避雨的经历,便可叹人生奇妙。她与小八宿在那里已有几回,却每一次都是为着避雨。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一个旖旎浪漫的地方。而今竟是升了级,更有着别样的功用,成为相见的场所。
虽然还没有实施,孟古青的心却已是为之怦然了。她也觉得这法子是极好的,虽然见了面,仍可说是未见,可以说话,却不见实物。
索伦图也有相同的念头,笑道:“我也知荒唐,可是偏是如此才得见面,能见一面说说话也好。”
小八向来是这样的,敢这么说必是得了皇太极默许。有这样的表现,孟古青确实心安了。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却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既是他都已打点好了,乖乖依从便是。孟古青感到幸福,竟是一时恍然,不知动作。
待到索伦图离了她,她才顾得上喘口气,却是把手贴在胸口,十分羞愧地安抚过速的心跳,而后抬手去揭丝带。
这时,她倒看见索伦图已闭目绑好,样子颇为安静,便是静守了一会儿,听他说起心事也觉得恍然了。
索伦图说得激动起来,却是有些想哭,因他和孟古青之间的不易并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偏是因着而坚持努力着,很是不容易。
今日是生日,若是这样便引动了眼泪,教别人瞧着可怎么好。孟古青不容他哭,忙说:“别这样。”
索伦图不好意思多加捉摸,便只背过身去,等情绪稍微平和了些,方才解了丝带,自己去找水巾洗脸。
索伦图亦是擦了半天,眼睛越发红了,便有几分结巴地说:“我,我去厨房。”他不敢观察孟古青,自己跑了出去。
孟古青等到没了声音才敢转身,找到铜镜看自己的脸也是红得吓人,痴痴地望了一会儿也是笑了,也是走出了房去。这之后她又想起,今天是小八的生日,原该送他生日礼物,且早已备好了,却是这样全数忘了。
孟古青才出了巴尔堪的院子,便见着辉兰和苏泰找了来。都是来请安的。孟古青想起刚才的事,有点不好意思,便是问了声好就不再多说了。
辉兰回京之前听博果尔说过一些不满的话,这会儿见了孟古青,亦不知是该提还是不该提。若不说便 有了隐瞒之意,可是若说便是挑拨了。博果尔那些话并不好听。他和博果尔一样,要想成亲还要等些年月,倘若因为这样得罪了主子,怕是日后麻烦。
左右为难,辉兰到了孟古青面前仍是沉默。
孟古青不知辉兰的心思,又知苏泰调教家里的孩子一向是有手段的,便没有过多的参与他们。等苏泰说起前厅已排宴的时候,方才咬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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