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驷院西。<-》
乌云珠摸摸蓬松的头发,脱了内里的比甲,只穿着一层单衣,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下,忍着寒意赶到东院去。石婆子紧紧地跟着她。海兰珠到来的时候,一切才刚开始。
上驷院东。
乌云珠被几个婆子推倒在马棚里挨鞭子,石婆子在一旁想要阻止,却是孤掌难鸣,甚至惹到了那些婆子。
乌云珠受了更多的苦。
她们冷笑着踢倒了刷马的污水,翻泼在乌云珠的身上,然后骂骂咧咧地叫道:“贱货,到底做了那些好吃的便宜谁了?上驷院的东西,也容得你这样糟践!”
也有另一些人是为着哲哲打抱不平:“你这个贱人,居然得罪了皇后娘娘还敢躲藏到这儿来,是想连累我们吗,快点滚!”
她们大声叫着,还有的去拉扯乌云珠的头发,毫不留神的扯住她向栓马桩上撞去。
“住手!”海兰珠触目惊心地尖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寒冬凛冽的季节,这一声喊颇有些势头。气恼的婆子们扭头见是海兰珠,吓得都松开了乌云珠,然后一起跪下。
乌云珠躺在马棚里喘气,泼湿的头发蒙住了眼睛,她很辛苦的摸索了片刻,方才翻身爬起。幸好那些婆子收了银子倒也实心办差,并没有伤她要害,她只要坚持一下就可以熬过去了。
刷马水有些脏,且泼得地面打滑。萨娃不敢让海兰珠靠近,便是说替她去瞧瞧。海兰珠摆了摆手,坚持走到了乌云珠的面前。见她手臂上有好几道伤痕,身上也仅穿着单衣,惊愕地摇了摇头。去责问那些婆子:“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她犯了什么错!”
那些婆子便忙着请求原谅,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因为上驷院的伙食向来很一般,突然见着乌云珠居然取用了很好的食材·做了很好的菜肴汤羹,感到很不平。
乌云珠趴着哭泣:“奴才没有偷,那些食材是奴才用自己的银子买的,奴才用了多少都有根据·我不是白拿的`·····”
海兰珠看到伤口露出了血迹,忙说:“本宫知道,你那些食物都是为着本宫做的。你受冤枉了,快别说了。来人!”
石婆子和萨娃同时应声。
海兰珠踅身望了望,伸手一拂,点向了石婆子:“你是管这里的婆子吧,曾经本宫到上驷院来时似见过的。快点救她!”
石婆子马上回答:“奴才是管厨房的。都是奴才不好·一时忙着手上的事没有看顾得过来。奴才马上就带她下去上药。”
海兰珠点了点头,微侧身子,容让乌云珠离开,待她走后,又拿质询的目光扫向了余下的人。
那些行凶的婆子本性就是贪婪的,虽是得了银钱,且数量不少,所以才愿意帮忙做戏。但面对眼前这一刻确是很害怕。宸妃是仅次于皇后的贵主子·且最近很不开心。若是拿她们出气,大约小命就要玩完了。但是眼下还未过小年,仍在年节的气氛里·这些人便觉得她应该不会太过分。
于是,她们便一起存了坚持的心思。认定还是因为乌云珠的过错才导致她们欺负她。
海兰珠却是因着刚才的一幕已沉浸在感动里,不肯原谅她们:“就算你们不知道乌云珠是为着孝敬本宫才动用了食材,也不应该拿鞭子抽她,她终究是纯贝勒的女人,难道你们眼里竟没有主子了吗。再说,乌云珠曾经也为本宫出过力。你们竟然敢打她,是想要造反吗!”
乌云珠也曾为海兰珠试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打她的人终究是不占理的。
婆子们听到口气和乌云珠教唆她们时提起的差不多,便都觉得可以含糊过去·都畏惧地磕头认错,希望得些处罚就算了。
原先答话的那个婆子,偷偷抬眸瞟了瞟福临。
福临一直静守在海兰珠身边,此刻正是显示贤良的时候了,便对海兰珠道:“都是儿子不好,保护自己的女人是我的责任·如果我有过问的话,她就不会住到马棚里来,是我太轻视她,这些人才会不在乎。再说上驷院有上驷院的规矩,乌云珠动用了非同一般的食材,她们追问也在情理之中。动手是过分了一些,也是忠心可嘉,还请宸额娘看在这样的情面上饶过她们吧。”
“就是啊。”婆子之一小声地分辩:“奴才也不知道她是为了宸妃娘娘做菜。若是知道是为了孝敬娘娘,有一百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拦啊。”
海兰珠斜了一眼:“什么‘她,,你们贝勒爷的女人居然就这么称呼?”
婆子一顿,头更低了:“可她就只是这样的身份,奴才们怎么称呼……”
应该叫做董鄂姑娘,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习惯,就算在人前这样呼唤乌云珠的也很少。
海兰珠有点心酸的感觉,又想起乌云珠倒在马棚里挣扎的样子。这么好的孩子却连个称呼都没有,一时气急了道:“你们大约是有意做给皇后娘娘看的吧,在你们心里只有皇后才是后宫的主子。怪不得你们竟然敢动手鞭打她,原来是在给本宫难堪!”
婆子们一听口气严重,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搪塞了,连连磕头求饶。
福临便劝了海兰珠一阵,又指住她们道:“宸额娘宅心仁厚,这回就饶了你们,罚三个月的俸银,不许再有下次,快滚!”
婆子们谢恩爬起来,快速逃下去。之前乌云珠交待的银子早已超过了这个数,她们不吃亏。
海兰珠气得不轻,对福临这样便饶了下人不太满意。福临扶着她寻了地方坐下,侍立一旁道:“终究还未过小年,不该为了这些人扰了喜庆。
儿子也恼恨她们,可是这样的喜日里出了事,传出去对宸额娘没有好处。儿子不能太自私。至于乌云珠,儿子会想办法安抚她”
“福临。”海兰珠叹息,声音变得有些低:“为什么你不是本宫的儿子呢。”
福临一怔,竟有些狂喜,但他并不敢得寸进尺,便只装作惶恐地回答:“只有太子才有福气做您的儿子。儿子虽然很羡慕他,但我从来不敢妄想。福临能得宸额娘褒奖已是幸事了,宸额娘请千万不要这么说。”
海兰珠看他紧张的样子更觉得怜惜,虽然庄嫔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福临却早已弥补得够多了。她想想曾经答应过乌云珠会保护她却没有做到,便有些羞愧,对他道:“等乌云珠洗浴敷伤之后,便教她到关睢宫来吧。”
福临听到,却是坚决反对:“那怎么行呢。皇额娘现在余怒未消。如果宸额娘收留了她会很麻烦的。”
海兰珠挑了挑眉:“别再说这些话,莫非你也以为我怕皇后?”
福临察言观色,知道已成事便不再过于坚持,立刻跪下谢恩:“儿子谢恩,儿子这便去教人帮忙收拾。”
出来走这一回,颇有些寒意,海兰珠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吩咐起驾回宫。
福临却停留在这里,多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他绕过耳目去寻苏赫与白里,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能达到眼前的结果,他们也是功不可没。苏赫更是为着使福临成事,一直忍着没有出来拜见海兰珠,以免海兰珠分了神。
现在成事了,便是邀功的时候了。
福临答应会请苏赫吃酒,但不是现在,因见着苏赫似是有别的计谋,便是一心要他说出来。
苏赫笑道:“现在两宫不和,贝勒爷的机会就更多了。奴才知道贝勒爷的心愿是成为郡王,甚至亲王,可是没有名份怕是很不容易的。”
福临捉摸着他的话:“你是何意思?”
苏赫却不答话,而是去瞧白里。
白里和苏赫都知道福临有着改玉牒的心愿,把自己改在哲哲的名下,成为嫡子好占取更高的位置。但是现在的状况不太方便,似乎是另一条路更好一些。
但是,如果明白地指点福临,很可能会引起麻烦。福临还没有答应给他们想要的好处,所以。于是他们就只是含糊的打哑谜,想等福临哀求。
福临被逗引得颇有些着急了,但如果主动开口求恳便有点丢脸,且要给予他们更多的好处,于是他也忍了下来,待想得**分时方才笑道:“可是你们请教过五哥了?既是五哥有话,只管告诉我便是。”
若是这样就说,得到的好处便不如意料中的丰厚。苏赫摸摸下巴,很不甘地支吾:“小五确是有些话,不过······”
福临见苏赫想要他接话才肯说,偏是住了口,默默地猜想里面的意思。当初他确实很想改在哲哲名下去做嫡子,求个正统名份。但现在乌云珠被清宁宫赶出来,哲哲对他们很不信任,再想回到原来的份量怕是不容易了。就算是可以,也要千辛万苦才成。竟不是很划算的。倒不如另辟蹊径。
这样想着,福临竟是想出了办法。他想如果改在海兰珠名下,成为海兰珠的儿子,那样对索伦图反而是一种更大的打击。若是可以成功,不但可以更好的分离索伦图和海兰珠,海兰珠也会更近一步地掉进陷阱里,任他利用。到时候就算索伦图是太子之尊,也没什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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