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皇太极下了朝后,想着福临的身体便先回了乾清宫,却没有见着他,而是听照看他的人说福临去了无欲堂。皇太极便想等他回来后立刻通传消息,商量一下该如何和解,却没想到会见到海兰珠还有庆格尔泰和他一块儿来。
皇太极在南书房接见了他们,听说是为着改玉牒,登时惊得脸都变了颜色,连心痛症都差点发作。
福临见状忙扶住,又说海兰珠只是一时气恼,他并不敢当真。
皇太极手指发颤,却不忍指向海兰珠。他看到海兰珠脸上有着很认真的表情,心也跟着紧促了。如果再让海兰珠确认一遍,他大约会受不了而晕过去的。
海兰珠见着皇太极这样子,倒有些说不下去了。面对最爱的人,她心虚,但是更委屈。
她知道,至今还能平安,一定是皇太极为她做了许多。但是她并不能肯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而且,皇太极至今仍在偏向索伦图,这才是她最害怕的。偏偏那些事情都涉及了龌龊,她不方便说得明白,只盼皇太极能够明白,为她安定心神。
但现在的皇太极也已经是非常疲惫了。连日来他也受了很大的刺激,又要安抚哲哲还有索伦图,又要忙于朝事,着实有些力不从心。很想快些了断眼前的事,所以虽然很心疼海兰珠,但也有些厌烦。不由地将质询的目光投向了福临和庆格尔泰。
他们也察觉到了端倪,忙上前来,以劝说的姿态行挑拨之事。大抵是指海兰珠被逼到这地步,是由于孟古青散布流言并且咄咄相逼,想要一个说法。皇太极摸摸发紧的眉头,却有几分信了。
卓兰死后,皇太极也找乌泰来查问过。乌泰只是说曾经看到过她,却不知道她去向哪里,后来卓兰死掉以后,皇太极察觉到此事和海兰珠有关便命令乌泰封口,并且火速处置了后事,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因为淑妃很安静,并没有可疑之处,但谁知近日乌泰又悄悄地报告说于寿安宫中看到了一个宫女的背影很像孟古青。
皇太极将这事存在了心里,与眼前的情形印证起来便是很可疑的了。孟古青打扮成宫女到寿安宫自然是为着查案,这般不依不饶的。难道真的要查实罪行才罢休吗。那样海兰珠和索伦图的关系也会跟着完了,他绝不能许可!
皇太极想着,神情更加寒冷。其他人看到心脏也跟着紧张地跃动。不敢再乱说些什么。
良久,海兰珠终是哭了起来。
皇太极被她哭得没奈何,便道:“让小八过来吧。”他想,只要索伦图能向海兰珠下跪认错,那么也就还有和解的机会。
但实情却不如想象那样美好。
皇太极派出的是乾清宫大总管徐源。徐源向福临悄悄打了个眼色。随后手执拂尘,带着几名小太监去往毓庆宫了。
毓庆宫内。
索伦图正在毓庆宫内和众侍卫练布库,因为心情不好,下手有点重。为首的吴达哈有点招架不住了,手臂发麻,未接住招式。身体便砸向了门边。
徐源因有窥探之心,鬼鬼祟祟地刚碰到门边便被撞上了,整个人都飞出了半丈远。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得要命。
索伦图在里面斜了一眼,没有理他。
徐源捂着胸口,疼得额上发汗。却不敢质问,赶快爬了起来。赔笑着问索伦图这几日可好。
索伦图看到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讨厌,哪里还有心情回话。吴达哈在一边代答了。又说了一些抱歉的句子。
徐源心里转了念头,因这一撞倒记了仇。便把皇太极的吩咐添了几分意思,笑着威胁:“劳动太子爷大驾,须随奴才到乾清宫去。宸妃娘娘要立新子,太子快去求一求吧,若是迟了,就不得改动了。贝勒爷也在为您求情呢。只要您肯当面向他认个错,宸妃娘娘和皇上一定会原谅您的。”
索伦图拧眉,面容变得冰冷,却是什么也没说,笑了笑。
徐源吓得一停。
索伦图在屋里拍手。
屋门被两旁的人合力快速地关上了。
徐源顿觉鼻子热热的,竟是撞出血了!他狠狠地望着门,随后伸手打了下拂尘,转身离去了。
乾清宫这边还在等消息。
徐源掩着鼻子,哭丧着脸回禀:“奴才办差不力,跪求太子许久,求他前来相见,向宸妃娘娘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可是太子什么也没说,就,就……”
他的手微微松开,众人都看到了伤情。
皇太极一怔,随手摆了摆手。
海兰珠却是绝望了,都已经到这个份上,索伦图却不为所动,连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他就真的这么傲吗,还是心虚了不敢来见她。难道红参鸡汤的事真的是他做的,他也真的想要消灭她吗。
海兰珠想得扣紧了指尖,却没有办法止住颤抖。她战栗地看向皇太极,祈望他能帮她找出答案。
皇太极也正是焦灼不已,颤声道:“我们再等等看吧,也许小八过一会儿就会来的。”
这不过是圆面子的话了。皇太极说着,又朝徐源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再派别人去。
徐源当然会从命,但是派出去的人只要磨蹭着到别处去不回来便是了。
终于,等了半柱香,海兰珠从伤心难过变成了暴怒,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这时候,福临偏偏站了出来,扑跪在地上:“都是儿子的错,我愿意亲自去请太子。”
真的教他去了,就是火上浇油。皇太极当然不会同意。
福临便一直跪着,只是跪了片刻,脸色却有点不对劲了。他有遇紧事便腹痛的旧疾,倒也不算是蒙骗。这会儿疼得弯了腰,手压着小腹却还是忍耐着。
旁人一看便知道是旧疾发作了,都想叫徐文魁来帮忙。但福临婉拒了,却是道:“若是请动了徐太医。怕是等下太子看到又要误会了。我可以忍耐的,我已经习惯了。”
“够了。”海兰珠捉摸着时辰,耐心已经消磨殆尽。竟主动上前去扶起了他,又对皇太极道:“皇上,连您的旨意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儿子,我是打定主意不要他了。如果您对我的情意不改,就请答应我的要求。我要一个真正对我好的儿子,不要这个逆子!”
皇太极仍犹豫。
福临侧着身子,仍低头按着肚子,却是微转步子。朝着庆格尔泰点了点头。
庆格尔泰便斗胆插嘴道:“奴才倒有一事想说。皇上,太子一心护着孟古青,倒不如用此事来让他清醒清醒。可以先放出风声去。如果太子悔改的话,改玉牒的事就暂停。”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置身于事件里的福临就太可怜了。说了要改又不改,这不是让他丢人现眼吗。
福临为得就是要让皇太极松口,只要他肯松口。他们自然会推动流言,弄假成真。
皇太极不语。
海兰珠便在一边催促,说起了无欲堂中的事:“皇上,福临都已经这样了,您还这么偏心小八!”
听说福临居然愿意减寿求和,皇太极也颇受震动。他看着福临那张慈顺的脸。有些恍惚了。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就连当年的硕塞也不至于这样。福临到底是只是为了生存,还是别有用心呢。
皇太极偏是摇了摇头。因想到若是海兰珠真的改了玉牒。那么福临的身份便是天壤之别了。他不想冒险啊。
福临看到这种境地下皇太极则是要保护索伦图,不由地非常心寒,心想只好再来一点刺激了,便又向庆格尔泰投去了暗示。
庆格尔泰便以为福临弄些止疼药为止,派人去清宁宫向哲哲通报了消息。
过了片刻。哲哲便赶到了这里来,奇怪的是。孟古青却难得的没有跟随。
皇太极一见哲哲竟也到了这里,震怒道:“是谁说的?”
“皇上。”哲哲为着坏消息已是惊愕不已,脸上血色更浅,气得手指发颤:“您当真要改玉牒吗。宸妃相信小八伤害她,难道您也相信吗。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呢。你们真的要把毒蛇当成是孝子吗。福临根本不像你们想象得那样,为什么你们总是要相信他呢。”
现在的哲哲已是万分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下福临写下的条据,而是还给了他。至少那样可以作为证据,证明他的为人。而现在,福临纯良无比的表现已蒙蔽了大家,大约已很难证明了。
皇太极为难地瞥了一眼。哲哲的身体着实听不得重话了。他不忍反驳她,便转念去瞧海兰珠,希望她口下留情。
海兰珠却因着孟古青的关系,对哲哲有着不能忘却的怨恨,看了看哲哲身边并没有孟古青,顿时又想到孟古青大概又到哪里去找证据来查办她了,很有些怒意地问道:“皇后又纵着那丫头去哪里了,你们又想做些什么构陷于我。”
竟是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哲哲顿觉头昏目眩,再也没有力气跟她吵下去,便是拂袖道:“你愿意改玉牒便改吧。你不要小八这个儿子,本宫要他,只要本宫活着一天,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他,而你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海兰珠却不这样想,偏是一副得了承认的样儿,转眸对皇太极道:“皇上,索伦图不愿亲自前来,现在有皇后首肯,您可以松口了。”
皇太极仍有推托之意:“改玉牒还得经过宗人府的章程,不是那么容易的。”
海兰珠冷笑:“宗人府是郑亲王在管,还不是您的一句话吗。皇上,我已经伤透了心,请您不要再伤害我了好吗。”
皇太极看着她执着的样子,觉得心烦意乱,胸口又开始有些痛了。
哲哲便在这时道:“皇上答应她吧。我们的身体都已经承受不起了。还不如应了她安生些。”
皇太极抬手摸了摸心口,无可奈何地点头:“好吧。”
海兰珠却没有满足。她望了望眼前的福临,对皇太极道:“既是皇上承认福临从今往后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断不能只是个贝勒。还请皇上再发一道恩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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