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上午,乐寿堂。
孟古青见图雅送膳来了,摆了摆手,示意不要高声。
自从搬来以后,虽然依规矩不到外面走动,哲哲也不想她过问闲事,只要她安心待嫁,但孟古青又岂能不挂心呢。头一件事便是哲哲的身体。因为那木其死了,身边的医女便只剩下了赛罕,她自是要把她留给哲哲。哲哲却是担心孟古青身边无人,坚持不肯。
大婚是一等大事。哲哲很怕有人在饮食上动手脚,倘若孟古青身体有损,那么某些人便会得逞了。
为了两边都得便宜,无非是赛罕辛苦些。图雅每回带来的食物都先让她检验过才拿来给孟古青。偶然听到一些事自然也是要回的。
图雅很小心地开门看了看外边无人才阖上了,轻声道:“主子,贤妃娘娘有恙。”
孟古青一怔。
博礼好好的居然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图雅懂得她心思,忙解释:“说是着了凉,皇后派苏布达嬷嬷去瞧,倒像是魇着了。这会儿已经着人去请德吉上人,大约是要祈福呢。”
居然就严重到要去请喇嘛了。想到那个曾经胡说乐寿堂不干净的家伙,孟古青冷冷一笑,轻声道:“原来是去请他,倒不知这回又要说哪里不干净了。”
图雅跟着笑了一声,小心问道:“主子怎么看。”
根据以往的表现,博礼这时有恙倒像是装的。孟古青瞧了图雅一眼,摇了摇头。
图雅也是这么想,只不过身为奴才不敢明言,见着孟古青也这样,方才大胆道:“不管是真是假,倘若她要借着这病做些事可怎么好呢。主子千万坚持。不能去侍疾。”
孟古青心想,如今待嫁,博礼就算再糊涂,也不能叫未来的太子妃去侍疾吧?博礼这是要用“不孝”的罪名调理她?不,应该不是这样。随后她又想到了几日前的火灾,心里大约有了查究:“你去查问一下,这几日玛嬷身边的人有没有事。”
图雅早已算过了:“奴才已经打探过了,其余的人都无事,偏是贤妃娘娘一人病了。会不会是为着……”她暗指寿安宫的方向。
孟古青隐约的觉得有些偏差,却又说不上来。若说博礼只是为了火灾之事心虚致病。那也未免太牵强了些。寿安宫如今封宫作法事,哪里就碍着她了呢。皇太极也没有再做出要追查的举动,她不可能吓成这个样子。
也许博礼一心瞒着什么事。或者连同她在内的那些人也一并藏掖着。若是强要查究,只怕落人口实。孟古青便道:“既是这样,我先装作不知。传话给毓庆宫的人,让小八也小心些,如果有什么事。千万忍耐,不要翻脸。”
图雅应了,便要下去。
孟古青打开食盒,看到食碟下压着一封信,是索伦图写的。她害羞的盖住了,叫住图雅:“下回不要再拿来了。”
图雅微微一笑:“太子思念您。您难道不想他?我们送来的东西,也没有人敢查,怕什么呢。”
孟古青嗔道:“又不是我一人待嫁。这里还有四妹妹在,怎么敢不小心。”
图雅福了福身,下去了。
再过了两日,中午,图雅再来时。神色有点慌乱。
原来,德吉已到博礼身边。却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当众说是有所冲撞,不宜再居于颐和轩。
这便是要换地方了。孟古青瞧了瞧图雅,没有催问。
图雅看她似是猜不到,好生焦急:“主子,贤妃要搬到关睢宫去!”
换个地方住就能好起来,这真是胡说八道。孟古青冷笑:“皇上怎么说。”
“皇上不同意,贤妃亲自去找宸妃,这会儿不知怎么样呢。”图雅很是担心,便有些不客气了:“也不知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在颐和轩好好待着不成吗,后宫岂是便宜的?”
“只是玛嬷过去,又不是玛法一齐过去,她要住能怎么办。宸妃姑姑那么依赖她,定是依的。”看来是博礼缠住海兰珠,大约是为了帮福临争宠。倒费了不少力气。
图雅见状便问:“可要找老亲王问明白。唉,瞧着老亲王挺疼您的,怎么就不帮着您呢。”
“玛法也有他不得便的时候,女人的事他如何插手。再说问了他岂不是教那边知道。”从前出事的时候,寨桑能够屡屡劝导博礼已是他的一份情意,博礼执迷不悟,又把许多事瞒着,他哪里管得过来呢。
既是博礼亲自去找海兰珠,此事一定成功,强拦是拦不住的。孟古青又想到了一事,博礼这么去,定是要带礼物上门的。
因问过了图雅,竟确实了想法。原来博礼一连送了海兰珠三个丫头,还有一些从科尔沁带来的侍卫。权当护卫她之用,也因着这样,海兰珠正好便有借口回绝皇太极再派人来。
这便是要将海兰珠牢牢的控制起来。倒是个好主意。越发证实博礼不是真病,而是另有用心。孟古青想了片刻,问图雅皇太极是何反应。
图雅道:“皇上自是着急的,太子那边也急。他们总不会不管的。”
大约是要强行安排人手了。这样虽然有一定的预防作用,但是会令海兰珠觉得是在监视她,最好是能悄悄的注意关睢宫的事情,令她们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现在博礼既然到关睢宫去了,加上原先的乌云珠,她们肯定会一起蛊惑海兰珠,即便在这时安插了人手,只怕也不得在跟前伺候。
图雅等了半天,孟古青不再说话。她倒急了:“主子,怎么办呢。”
孟古青一笑:“倒不必只想着姑姑,关睢宫里还有一个活宝贝,你倒忘了。”
图雅想了一会儿,笑了出来:“十四公主!”
孟古青又问:“淑雅最爱什么?”
图雅笑弯了眼,爽快的回答:“银子!主子,奴才明白了。”
孟古青抬手示意低声,又说:“安排人手看好淑雅,另外,这事要让皇上和小八都知道。”
图雅认同的点头:“就该是这样,倘若将来宸妃要说什么不是,咱们也是预先跟皇上说过了。再说,要打动淑雅公主就要多费些银子,可不能只让咱们花费。”
孟古青轻笑道:“你倒只向着我,这话可不好当着皇上的面说。”淑雅爱钱,也只好先拿银子哄着她。到时要打听关睢宫的事也方便些。又使皇太极知道,他便会帮着。有皇太极的名义,到底好些。
图雅这便要走,孟古青又拉着她说起伊勒德。伊勒德如今在清宁宫里着实安分,但她仍不能十分放心。图雅说过日常都有人照看,纵然有请脉之事也是亲自到太医院去找江行舟,不会让徐文魁诊视,孟古青这才放她走了。
正要歇息片刻,又有客来。
乌兰托雅提着食盒进门,倒有点垂头丧气的。
孟古青忙问:“妹妹怎么了。”
乌兰托雅抬眸,有些感伤的笑了笑。
原来是她自讨没趣了。因听说今日博果尔等人到毓庆宫欢聚,便教丫头送了点心过去,原本不过悄悄的,却被退了回来。
孟古青听了便沉默下来。博果尔这样做并没有错,按礼数是未婚夫妻,若有人知道倒也不好,这不是在上驷院之时,倒显眼了。看来乌兰托雅怕是看了她和索伦图的例子,才大胆向博果尔表示好感,结果却是使她伤心,真教人觉得抱歉。
她没有多言,想着乌兰托雅自己悟了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乌兰托雅自己红着脸后悔,她才拉着她说了一会体己话。
乌兰托雅又说:“姐姐,听说玛嬷病了。”她倒不敢提去不去探望的话,只等孟古青示下。
孟古青微笑:“若果真那样,会有人通知我们的。”她看她手在发抖,碰了一碰,关切地问:“这般凉,妹妹在院子里吹风了吗。”
乌兰托雅便知道孟古青不想多谈博礼的事,也就不说了。但是这些天宫里总是出事,她有些害怕。
孟古青问过之后知道不是嫌闷,便说:“好妹妹,只听我的吧,闲事莫理,一切平安。”
乌兰托雅应声:“我知道了。便是有人问什么,我也只向着姐姐。”
孟古青等她离开,方才安心了。
但这么一打扰,已是睡意全无,干脆也不歇午觉了,起身随手从书橱里抽了一本出来看。
因为待嫁很是无聊,起先便教人多拿了一些书,送到这儿来,只当打发时间,但孟古青也没有想到,随手这一抽,原是《黄帝内经》。
既是得了缘分,倒不如看下去。这会儿她还不知将来正用得上呢。便闲闲的先看了起来。不知不觉,竟便过了一二个时辰,也不觉得累。
待到悃乏了,竟也睡了一阵子,再睁眼时,天已擦黑。图雅又来送晚饭。
孟古青醒了,见她气色比中午时略有不同,便有意问道:“皇后出事了,还是伊勒德?”
图雅擦了擦略肿的双眼,压住伤心之意,才回道:“都有。贤妃娘娘竟打发人来要把小额驸带走,下午闹了一场,真不像样子。皇后这会儿还生气呢。”
那便是没带走了。大约哲哲这一气气得不轻。这样便管不得规矩,也要去看一看了。孟古青起身道:“我去瞧瞧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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