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说是乱杖,那便是不顾情面的乱打了。吴达哈指着福临和诺敏,有意喊给众人听:“速将这个太监和宫女捆好,堵上嘴!莫教他们惊扰了主子!”
“我是纯郡王的……”诺敏大叫了一声,却被众人的威势骇到,只向福临的身后钻。
福临知道今夜不让索伦图出口气是不成的了。至少应该不会丢命。他握了握诺敏的手,盼她和自己同舟共济。
诺敏刁蛮却是薄情。见着他这样,以为他不管自己,偏又指着他道:“太子,不关我的事,是他!”
福临顿时心寒。却碍着众人面前只得忍了气对她使眼色。见无效果,便强拉了她过来,一起向索伦图跪下:“奴才一时走错了路,听凭太子爷发落。但求太子爷勿绑,我们不避便是了。求主子一点恩典。”他是怕这一绑诺敏又使起性子,便不好控制了。
索伦图冷笑。吴达哈听了这话却有分寸,对侍卫们抛了个眼神,他们便避开头脑这等要命之处,只往肉厚处击去。
一只只棒子像是雨点般扫了过来。诺敏惊叫着便往福临的怀里缩。福临只忍着侧过身子挡住她。虽然心里恼恨她情薄,却是不得不护着。便是如此,诺敏多少也挨了些打,不停的叫唤着,很是凄惨。
福临瞧在眼中,倒不是心疼而是怨她丢了自己的脸。便将她护得更紧了。宛如情深的扣在怀里。心里却只等着乌云珠搬救兵来。
杖子密集不已,着实难挨。福临咬得唇破了,也不免叫上几声。
听到的侍卫们便不免缓了力气。
终于,海兰珠的凤辇越来越近。
索伦图回头,福临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却临时冒出了主意。
他闭紧了嘴巴,再不肯叫一声,眼睛却是很紧张的盯着落下的杖子。终于。他朝着一个不太紧密的主动投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
福临可怜的倒在了地上,头上一片血。
海兰珠听见,大喊道:“像是福临的声音,快些!”
伺候在身边的乌云珠快要急死了。她也是听见了,却不知为什么会是这样。
福临倒地,侍卫们便都停了下来。
诺敏见是海兰珠来了。也放心的大哭起来,只叫“额娘救命”。
海兰珠到了眼前。一下子便被惊呆了。她原本是为着捉拿孟古青而来。但福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她如何能不管。立刻便扭头斥问索伦图:“你这孽障,到底怎么回事!”
索伦图确是对福临恨意极深,但也没有想要他的性命。见着这样顿觉无语。
根据福临的惯性,他不难猜到这是他自做的。但是自己用头去撞杖子。便是寻死也不该这般胆大。又让他如何说呢。
福临这一击倒未昏死,只是伏地等待。听到海兰珠这般气愤便是微睁双目,自责道:“额娘。是儿子的错。”
他这一撞的确吃苦不小,身上又挨了百十下杖子,哪里能不疼呢。偏是要做作给海兰珠看罢了。今夜他未逮到孟古青的过错,盼用这个法子可以转移众人视线。
海兰珠果是只看重他的伤,却不问他为什么这般。急得流泪呼唤:“快叫人来救他。来人。传徐院使!”
徐文魁并不得便。虽为皇太极视疾有功倒也还没有马上便升回来。仍在羁留。太医院大多数人又得了杖责,这会儿叫人来,事情必然流传出去。
福临抬手摸了下头,孝顺的回道:“额娘,我回去自己抹点药就好了,您不要闹大了。教皇阿玛忧心。”
海兰珠听见。又怒问索伦图:“你还不说!”
索伦图看到她这样,心里也是一寒。纵有着满腔的话也全都咽进了肚里。
海兰珠便拿下人出气,责问谁是执刑的。
吴达哈瞧了瞧主子的脸色。狠下心来自己担责,便上前道:“奴才见过宸妃娘娘。原是奴才让执刑的。奴才见夜间竟有陌生人等在此流连,担心是刺客才下令动手。所以才如此。却不想冲撞了纯郡王和福晋。奴才等错认了,请宸妃娘娘恕罪。”
“好一张刁嘴。”海兰珠怨恨的瞧着他,一时倒也寻不出错来。
福临是自己穿了太监服潜伏到这儿来的。诺敏也是这样。若要问责索伦图打人之事,便要先过问他们为何这样。吴达哈的回答且又避开了“太监宫女私会”的说法。转移到了“刺客”上面。索伦图打人便是有理有据的了。
能在这片刻之间,为主子开脱也同时保护了自己和同僚,海兰珠不禁高看他一些。又问:“你是哪一处调来的?”
“奴才吴达哈。”吴达哈迟疑片刻,报上了名字。
“原来是那个臭丫头的人。”既是和孟古青有关的,海兰珠便是更恨了:“是不是那个丫头教你这么做。呵呵,设了陷阱引别人前来,自己却装无辜。”
“奴才不敢。”吴达哈恭敬的跪着,急中生智之余,却是在为孟古青担心。
孟古青安排这件事的时候,因教图雅传话,索伦图召集了毓庆宫的侍卫布置才有这样的效果。因知道福临是为着逮住她和索伦图私会,利用这件事断绝他们的婚姻,又想气得索伦图归西才好,便趁早下手打他一顿。使他无法作耗。同时引诺敏前来一并受刑,也是为着使博礼等人得到震慑,不敢再乱来。
福临竟不要命的自己撞上刑杖。竟弄得头破血流。倒也强词夺理了起来。
海兰珠却又问道:“她如今在哪里。”
真真不讲理。吴达哈无奈回道:“格格待嫁之身,自是在乐寿堂。”
海兰珠听到回话,突觉丢了脸面。又见众人瞧她的眼色皆是一样的,仿佛都在质问她无理取闹,便更恼了。责问索伦图:“纵然福临有过,你也不该教人打他的头,倘若出了人命,如何是好?”
索伦图倒也是一时之气,便存了意强辩:“额娘。我的人已经说得明白,是因将他们当成了刺客才这般,不往死里打,难道留着性命伤害儿子不成。纵使儿子无碍,也要疑心皇阿玛和各位额娘平安。我未见有人执刑去碰他的头。不若将这伤勘验明白,看是我们的人伤了他。还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若他心中无事,如何扮成太监。他的女人又扮成宫女,这岂不是可疑?”
确是如此。海兰珠倒也无话可说了,便是抹着眼泪,含着嗔怨回答:“好好,太子果然好伶俐,我只把他带回养伤便是!福临若无事便罢,若有事,打他的人你要如何处置!”
她含着愤懑之气,自然难于容忍。一双凤眼瞪得宛若要吃人。
索伦图本想忍下了,却因心伤而强回道:“额娘若是觉得福临的命比我要紧。儿子无话可说。只是儿子身为太子,若是是非不分,倒教人觉得我这个太子名不符实。皇阿玛早有明旨,福临不得进入毓庆宫,他却鬼鬼祟祟乔装出现在这儿,显见异心。我罚他有何不是。况且,他口称奴才,未说明身份,纵使被打死亦是活该。现在只是伤了头还多得了便宜。额娘若问我要如何处置打他的人。我只说予额娘听。所有执杖之人,每人赏银百两!”
海兰珠浑身发颤,强撑了一阵,方才冷笑道:“甚好,太子确有气魄,连我也说不得了。”
“看在额娘面上,我这回且饶了他们夫妻。”索伦图目中见泪的瞧着海兰珠:“夜深了,额娘早些宫歇着。儿子改日请安。来人”他欲唤人相送。
海兰珠幽幽的斜睨一眼,之后自顾的唤人扶起福临便回。见着这样,索伦图的人也不敢不识趣,便全都让开了。天这般晚,福临自然不可能跟海兰珠回关睢宫。她便是亲自送他和诺敏回颐和轩。诺敏哭哭啼啼还想要指责索伦图的不是,却是被福临用眼神阻止。
福临自是知道,见着海兰珠如此在意他性命,对于索伦图也是一种打击。
他存着挑衅的心思,扭头微瞥。却看到索伦图倔强而威严的目光,灼灼若热焰。吓得一突,忙敛住了心神。
被这么打击的索伦图没有丝毫退让颓废之色,反而斗志更强。
正是踩了老虎尾巴的感受。福临有些懊悔了。只好乖乖的随下人回去养伤。因着身上多处伤口,每动一下便觉伤筋动骨,偏是在海兰珠眼前一心要装模作样,不敢大声叫疼,只皱眉罢了。
这样的伤坐不得辇了,海兰珠便让人扶抬福临。索伦图偏在他们行了数步后突然喊道:“纯郡王似乎忘了谢恩。”
“是。”福临暗中叫苦。但依规矩只好如此。便扭过身子,祈求的望了一眼。
索伦图微哼。
他便惟有艰难的挪着步子,到流血之处跪倒,恭敬弯膝跪道:“福临叩谢太子赐杖之恩。并代诺敏一同谢恩,感谢太子教诲。”
言罢,不由怨念的投望了一眼。命运巧合,他流血之处偏是常跪之处,往日他无碍时经常到毓庆宫外跪候请安,做给别人看他有多么的敬重索伦图。而今夜跪在这里,心里却充满了憋屈和痛苦。
索伦图冷漠的瞧着他,手指点点:“免了吧。明日可还来请安了?呵呵。我倒记得纯郡王有着好习惯,往常天天都要来的。”
“福临祈免。”若再那样,小命非丢了不可。福临忍耐着拜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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