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驷院惊马事件说来工夫已不短了,却还是历历在目。多尔博这一说,索伦图和博果尔就都想了起来,至于梁思善,杨守礼等人都是吃惊不小。他们基本上都是当时在场服侍过的,竟不知道内情,便是疏忽之罪了。
片刻人人羞愧。索伦图沉吟着,教人到侧屋请巴尔堪和索额图过来,这件事太大了,除了旁听做个人证,也好教他们自省。
多尔博等着人都到齐了,才又说道:“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那匹马的颜色和特征。它原是一匹汗血宝马,后来皇上将它赏了纯郡王,纯郡王又请名叫做‘火龙’。现在一直都是归他所有的。”
众人都有印象,纷纷点头。
多尔博自笑道:“你们还记得当时是怎样的情况吗。”
“当然记得,汗血宝马神勇无比,便是连纯郡王试骑时也是拖了一身伤的。”巴尔堪想了起来,那时他们罚做一个月的马夫,和多尔博还有索伦图住在南院。而福临和博果尔还有苏赫住在东院。试骑汗血宝马时,福临是从东院过来的,那时他已是一身伤了,然后索伦图见了才有争胜之心,强要去骑的。
现在想起来,福临到底如何试骑受伤,没有人亲眼见着,会不会这也是假的呢。巴尔堪想得出了一身冷汗,却去瞧索伦图。
众人都激动得分辩着当时的情况,七嘴八舌。索伦图记得最清楚,的确是他嘲笑福临无用,才强要去骑,那时福临偏是劝他不要。看来也是一种激将法了。
多尔博冷静的注视着他们,请众人一起回忆当时的情形。以防出错。
当时的景象便是还原了。索伦图想道:“当时……”
当时他上了马,福临退后让开了路,拍手三声赞好。马儿平稳的跑起来,众人围护着。都在紧张的保护索伦图,一会儿福临拍掌又说“加油”,惹得众人兴奋,纷纷拍掌。便是在这时候,突然“火龙”的行为就异常了。变得惊怕和暴躁。颠得索伦图坐不稳了。
众人的记忆都是这样,可见是没有错了。却是有了新的疑虑。
难道真的是福临故意的,他又是用得什么法子呢。
多尔博的表情变得冷漠,在等众人思量。等到大家又着急得叽叽喳喳时,他突然合掌,很有节奏的拍了几下:“啪。啪,啪!”
醍醐灌顶,众人纷纷喊出了声:“原来是这个法子!”
多尔博淡笑轻语:“我们训导畜生不都是用语言和手势吗。纯郡王拍掌很有节奏,所以火龙进退有据。后来大家一起拍掌,节奏一乱,火龙自然就没了分寸。”
很有道理,而且这也就说明了之前福临一定训导过它。这匹马儿原本就是在东院的,朝夕相对,他既有动机又有便宜,嫌疑是抹不去的了。
但仅有嫌疑并不能入罪。巴尔堪问道:“推想虽然很真实,但是如何能断定。”
多尔博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低头对索伦图道:“奴才有罪。其实这事不久后,奴才便用相同的法子当面试炼过。火龙确实是听手势行事无疑的。”
居然早就发现了。早知却不报上来,可见也是多尔博也不是真的忠心。他的话还可信吗。
瞬间,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索伦图倒是很能理解,他那时和多尔博的往来还不是很深,多尔博信不过他所以不说是很正常的,忙帮腔道:“当时福临身份低微。堂兄想要给他一个忏悔的机会。所以才隐忍不言,如今福临身居高位,屡教不改,藏头露尾,是以堂兄大义,揭穿他的罪行。这份情义,我们都应该感激。”
众人神色顿时一变。多尔博更是惊讶的转眸望去。索伦图这样说完全就扭转过来了。他不但不会有不忠的嫌疑,反而是大仁大义。别人会想,福临如今已是郡王他尚且敢揭发他,当然是一等一的忠心了。这样的回护可见用心良苦。多尔博怎么会不领情,忙说:“奴才正是此意,太子体察入微,奴才惭愧。”
顿时,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巴尔堪更是率先提出当时最重要的细节:“奴才还记得那时多尔博曾想过杀马救险。万分凶险之时福临却还是在磨蹭,直到万不得已才上前抢救太子,可见是有意为显扬自己造势,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救驾。”
确是这样的。旁人立刻便点头应和。
博果尔听着热闹的分辩声,急得心如火烧。他根本没有想到印象中仁义无双的福临会是这样的人。他大声的争辩着,可是在如同热浪般的群声中是那么微弱。他这才明白,他不过是浪花一朵,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之前自以为的“义盖云天”,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保错了人,信错了人。也许还会被认为是和福临一样的人。
这样想,博果尔就更加急切了,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
索伦图一直小心的观察着,看到博果尔动心的表情,微喝众人:“先停一下。博果尔,你有何话说。”
“我,我……”该不该出卖福临把信鸽条据的事说出来。博果尔难过极了。
“博果尔,我们这是在帮福临悬崖勒马,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助纣为虐,他就会继续错下去,害到更多的人,你想过到时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你又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吗!”索伦图有意的提醒着,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众人一心都想立功,认定了博果尔知道更多的罪证,忙着催促他。
博果尔更犹豫了。
索伦图知道他很为难,缓了脸色又说:“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你放心的说就是了。大义面前,没人会计较你的。”
既然不会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那便说罢。博果尔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道:“不久前我在无欲堂附近捡到了一只信鸽……”
不等博果尔说完,索伦图便激动的拍案:“这孽障也太糊涂了,竟然牵扯‘构陷’,这是要谋反不成!”
“太子,”博果尔正思量要不要说出条据的另一方是博礼,虽然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想,但是毕竟没有写明在条据上,还是不能讲的。索伦图这样打断,倒是帮了彼此。
索伦图正是明白另一方的来讯人必是博礼才这样做,不是为了包庇,而是为了严守机密。如今正要查拿福临,若是泄了出去,反而是大祸了。
旁听的人们都是心如明镜,既然条据上是说科尔沁,写信的人是谁那还不好猜?便是自己人维护自己人,都不去追问。
而索伦图更兴奋的是,博果尔说出这样的话来,等于公然的出卖了福临,日后也再没有机会后悔了。他眉梢轻挑,露出得意的神色:“条据呢?”
“这。”正问着了心中患处,博果尔答不出来了。
索伦图脸色一沉。
其他人见着这样,忙着说起闲话,为他们遮掩。索伦图从座上起来,将博果尔拽到一边,又问了一回。
博果尔沮丧的摇头:“原是在我手上的,只是事关重大,我不敢交给别人。后来九哥来了,他……”
“你别告诉我,你又被他骗回去了。”福临的模式大家都很清楚,所以索伦图立刻就这样想。
博果尔羞愧万分,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索伦图气得打了他一巴掌:“你好糊涂,这样天大的事情,竟然把物证交还事主?他肯定消灭证据了!”
博果尔看着他的脸色,知道无意间闯下大祸,急得扯住他胳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觉得他可怜。若是有后果只让我承担罢,不要连累我额娘和妹妹!”
索伦图根本没想要追究博果尔的罪责,只是为福临的诡计生气而已。谁想他会扯住自己,微动一动,就将旁边在闲聊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这些人表面上在闲谈,实际上根本没有走神。一见便忙得围了过来,生怕他们动手。时辰已不早了,深夜斗殴的名声传扬开来,可不是好事。
“罢了。”索伦图虽然生气,但是也不会不讲理,见众人来劝便急着克制自己,对博果尔道:“你也是受他蒙蔽,不与你相干。以后一定要谨慎,不要再上他的当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到颐和轩去,也不要轻易和他见面。免得受他欺骗连累。”
“我知道了。”博果尔虽然憨直,但是明白了好歹自然也是听话的。福临的真面目使他大受打击,也正需要时间去平复心情,确实也没有情绪再和他见面。但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若是他要见我,我不见他,可怎么说呢。”
虽然福临行事不轨,但博果尔仍觉得出卖他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心里很歉疚。也怕福临因此会胡思乱想。
索伦图想到的却是打草惊蛇,突然的生疏起来福临一定会觉得奇怪。也罢。他想了想道:“明日我到北一所去寻是非,过后只说我们闹了一场,你被我打伤了便是。这样你‘安心静养’,他便不能利用你做什么了。也正好让你看看他会怎样在你面前卖弄,他是怎样的为人,你便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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