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塞一时竟没有好主意了。他是不介意福临被杀掉的,尤其是在听到福临隐瞒他已招认的事,便知道他已是输定了。更气的是福临竟不告诉他实情,还骗他帮忙出主意,这便是要让他当替罪羊了。他便是对福临没有眷顾之情了。想着福临若是被杀,倒也可以避免被他连累。除此之外,福临也有其他的危险。论地位,他是最有能力威胁到索伦图的,也是牵连众多的。杀了福临,所有人包括他在内可以高枕无忧。只是,却会伤害到海兰珠。为着玉牒已改,福临现在是她的儿子,若是要杀他,海兰珠必然大受打击,也会一同引起非议。若不杀,依着构陷太子的罪名,却又不合情理。
该怎么处置,终究没有妥善的法子。硕塞不敢贸然的回答。便只说道:“事关重大,祈望皇阿玛圣裁。”
皇太极更觉得为难了。原本若是福临愿意乖乖的不再闹事,令索伦图安然大婚,他也情愿忍让着些,放过他便是了。现在福临这样坚持,再想要他主动放弃看来是不可能了,便是联合他人去劝也只会打草惊蛇。只有暗中观察,等他自作自受罢。但是若真的当着众人的面擒拿了他,便是再要想放过他便极难了,同时也会伤害到海兰珠。为着福临往日的恩惠她定是放不下的,便是索伦图的名誉也会受到影响。为着刚刚大婚福临便出事了,定会有人联想到他的身上。到时福临若喊冤说是被陷害的,亦能赢得不少信任。
此次孟古青出京之前,有不少人都见着她和索伦图罔顾海兰珠险情,便是后来辨明了,也还有不少疑虑。如果福临煽动他们。倒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了。
皇太极抬手摸了摸头,微觉晕眩。
硕塞怕他是在温泉中泡得久了,吹了风,忙伸手一扶,见着前边一片园子错落着石凳。沐浴在阳光里,想是不会冷的,小心的扶着皇太极去坐下。宽慰道:“虽是一时没有主意,距离大婚到底有些日子,皇阿玛请不必急切伤怀。儿子会帮着斟酌的。说不定科尔沁那边已经有消息了,等看了回讯再做计较。”
皇太极也觉得有道理。济尔哈朗老成持重,应当跟博礼已经初步谈判出结果来了。他心里略平安了些,听着硕塞的话也不觉得刺耳了。便是在这里坐了片刻。
硕塞站在身旁挡着风,怕他受寒。又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着实是孝顺了。
皇太极见他诚心也很喜悦。眨了眨眼睛道:“朕交给你的东西要仔细收好,待会儿朕先回宫,你可自便不必伺候了。若是福临或者苏赫等人着意见你,你只说眼睛不好罢,别教他们知道真情,该如何推托你亦有数,朕便不赘述了。”
“儿子遵旨。”硕塞也情愿避嫌。腾出工夫来忙皇太极交待的事。喇玛思和占土谢图虽然都不难摆平,但是其他同党也要多加交流才能确保他们改邪归正。如今董鄂一族显是失了皇恩,他只有处置得公正才能讨得皇太极欢心。忙又请示道:“儿子原有一个庶福晋,如今虽无子嗣,到底服侍了儿子多年,能否划身事外,还请皇阿玛圣鉴。”他知道这会儿要表现得有人情味,如果一下子抛弃了她,皇太极反而会觉得恶心的。而且他对敏秀到底还有些情份,不想真的置她于死地。
“凡是确无勾连的,都不妨事。还可以将功补过嘛。”皇太极知道是在说董鄂敏秀,也知道硕塞这样表现的真正原因,笑道:“没有生养,也是你的女人。朕不会怎样的。”他既已是在拉拢硕塞,当然不会去动他的妾室,对阿济格的妾室董佳若云也是这般。
那便是一点都不会连累到承泽亲王府了。硕塞揣摩着圣意,欢喜得笑了起来。而且皇太极的处置他已是猜到了,便是等到惩罚董鄂一族时露出口风。那么为了使自己这一房不受牵连,或者少得些罪过,董鄂敏秀的阿玛罗硕自然会有所举措,大有可能自动举报鄂硕,皇太极查拿起来也极为方便。
硕塞既是想到了,也会见风使舵的从中牵连。到时既收了罗硕的好处,又得皇太极的喜欢,可是好事呢。这便又是孝顺的表现了。他朝着皇太极会意一笑:“儿子谢皇阿玛恩典。”
皇太极点了点头,想起硕塞的“外宅”。虽然决定不去查管这事,也要暗中提点一下:“大事之后,小八再送你几个庄子罢,这事朕做主了。到时我们一起去你那里做客。”
“儿子不敢再要赏了,请皇阿玛收回成命。”索伦图早已送过田庄和土地,若是还要便是贪心不足了。刚刚复宠便是这样骄气,那可不得了。
“嗯。”皇太极也是为着安稳才对硕塞有着安抚之心,见他识趣便是欢喜了:“朕要回宫去了,你若喜欢就在这里多待会儿吧。佛法惠及人心,得闲时也多听听多看看。”
“儿子谨遵谕旨。”泡了温泉出来吹风,眼睛很有些干涩。但硕塞不敢跟皇太极说这些,免得又失了宠。
皇太极先回了宫。宫里却是出了事。他刚回来便听说了,直奔北一所。
北一所那里围着许多人,娜木钟在哭。因着索伦图昨夜曾说过要到北一所来寻是非,原是想弄虚作假,谁想却是弄成了真的。
皇太极过去瞧倒有许多人围观,却是许多宫里的人合在了一处的。皇太极瞧见当中居然有梁思杰,知道福临必然在这里,却没有看到,便悄悄的招了梁思杰出来问问。
梁思杰因着已弃暗投明,自然是知无不言了。为着避人耳目,简短说了:“纯郡王去打水了。”
皇太极便明白是福临导致的了,心里存了意,便只不说了,拍拍梁思杰教他回去。梁思杰便自己回了队伍里,耐心的观察着。
事态严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皇太极离得远而且又没有教人通报,一时半刻竟无人发现。皇太极便忍耐着静候,过了一会儿,却见福临亲手端着水盆从小厨房出来。
堂堂郡王竟做起下人的活计来,无非是显扬自己是好人罢了。皇太极齿冷的斜了一眼。
福临手中一晃,倒泼了水,因离着有段距离,不曾泼到皇太极,便是这样也是吓死了,忙得放下水盆,跪了下来:“请皇阿玛安。”
这会儿,听到声音的人们都惊讶的转过头来,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博果尔晕倒在血泊里,头上破了一块,无人敢扶。一只扫把倒在不远的地方,手柄上有血迹,可见是被它碰得了,娜木钟守着博果尔在哭,手足无措。
自从上回福临伤了头之后宫里便有了经验,因此不敢轻易挪动博果尔。怕是不好便断送他的性命。便是只围观却不敢动。太医院那里正派人来,却是为着娜木钟坚持不要江行舟而为了难。因为,徐文魁现在很不得圣宠了,叫他来怕引得皇太极不快。
这倒是有缘故的,是为了行凶的人是索伦图。索伦图在一旁傻站着,却是离娜木钟很远。为着娜木钟恼他不许靠近,便只这样罢了。毓庆宫的人怕闲人闹事,守成了圈围着他,倒把他拘得不易察觉了。皇太极仔细分辨了一刻,方才知道他也在这里。心想难道竟是他动得手,十分不信。便唤道:“小八?”
索伦图正在失神,一时听不到。梁思善急转过头来,见着皇太极,忙扯索伦图袖子。
毓庆宫的人原是很想索伦图见乱即走的,他不肯才留到了这会儿。所以众人都有了照顾不周的罪过,很惊惶。
皇太极确是很不满的,为着这里的人竟都不会处理险情。竟致博果尔于不顾。他看见索伦图安好无事便放心了,急走到博果尔面前观望了一阵,忙吩咐:“太医院怎么还不派人来,徐文魁和江行舟是死了不成?!都别跪着了,快让开路不要挡道。”
这便是可以叫徐文魁的意思了。但这会儿叫有些显晚了。幸好服侍博果尔的阿茹汗嬷嬷不顾闲事直接请了徐文魁来,这便赶上了。
徐文魁跑到博果尔面前翻了眼皮又摸了脉,过会儿说道:“倒无事,怎得就晕了。”
他有些怀疑博果尔是假晕,但却不敢乱动他,急忙走到皇太极面前请求。皇太极叮嘱小心,回去又去看还有没有别人。
皇太极知道,便是娜木钟不许,以江行舟的医德也是定要来的。便是太医院旁人怕惹事都避让了,他却不会。
正好这会儿,江行舟真的来了。却是陪着哲哲一起的。哲哲亦携带了苏布达等人,便是更热闹了。
众人都等着皇太极下令。皇太极向着江行舟点了点眼神。江行舟便忙着去查看博果尔。娜木钟极是不乐意,却又不敢违了圣意,便是哭得更惨烈了。
江行舟去摸了脉,又翻了博果尔眼皮,却也是有感觉的。博果尔真是装晕的,便是表明他的伤情并没有那么重,却是为何要装晕呢。他回头看了看亦在跪着的福临,心想,难道和他有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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