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在后面的车里待着,马车一停晃得他便醒了。这三天三夜赶路他总也没有睡好,这会儿倒还悃得很。不过被外面一片肃杀之气感染到了,他扭头看看多尔博,见他一双眼精莹亮若珠,确是很佩服,但也知道问他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便悄悄的自己拨了帘子偷看。
他瞧见二狗子的半边身子挂着红,又看到不远处的白马身上也有血,割裂的伤痕倒有一尺长了,必然伤很重。
怎得这会儿出事。
福临思量要不要下车。
虽是他心重,担心被架空了,不过喇玛思和占土谢图后来到底还是跟过来的,他们说硕塞也会来,只是要迟几日,福临管不得这个了,不过,他们带来的人就在后面,倒还是可以用的。
戴春荣也跟来了,还带着火龙,都在后面。
现在要搞清楚的是出了什么事,若是和索伦图不对付的人,对福临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了。福临想着在乾清宫泼湿的忏罪书,倒觉得暗示的缘故就在这里,也许天意助着他,使情势又发生了有利的变化。
他捂着肚子说内急,要下去。多尔博让他走了。福临下车时打了个手势,后面的占土谢图就得了传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借着服侍福临如厕的借口靠了过来,事故却是摸清楚了。福临听说是土特谢汗的特木尔和土匪掐起来,心想这可真是天意助着他。
巴尔堪要去解决难题,索伦图还没有允准。福临想凑过去一块儿走,怕小八不同意,便是装着害怕的样子,不再回到多尔博车上,而是绕到后面去向占土谢图借人。
占土谢图为难极了。因已得了硕塞教训,不能再助着福临,等着出事还要帮忙查拿的,怎好借人给他。但不借便又要露馅了,以带人太多会惹麻烦为由希望福临不要过去。但福临也是情愿不要人多,只要几个,加上他和戴春荣就够了。这趟出来前他们已经分析过科尔沁的地形,到底比陌生人好些,抄近路去向特木尔去卖个好虽然冒险,成功了就得便宜。福临想便是用着未来妹婿的身份,也能得特木尔信任,第一印象再好些,要利用他们就不难了。特木尔受了伤。对索伦图自然不会有好感,他这样的过去倒像是一心为着救人。
因着福临郡王身份,占土谢图无办法便拨了二十人给他,加上福临和戴春荣。还有几个亲卫,徐文魁,总数也不超过四十,他们悄悄的摸着黑溜走了。
索伦图这边知道,已是有一会儿了。因为急着不要巴尔堪走,倒忘了管束他。气得冷笑:“这孽障可真是好。倒争着为我分忧,巴尔堪,你也不用再去了,教他自己去忙罢。死活都由他。”
那怎么成呢。为着福临也要冲过去了。难不成任由他搬弄是非。巴尔堪吓着了:“主子不要气,奴才这就去罢,草原那边知道也会赶过来的。您快些过去会合。”
车上还有信鸽,这时候发出去片刻就能到,比马儿还快些。索伦图教人连发了出去。又点了二百人给巴尔堪。
剩下的人员戒备,护着索伦图的车厢。这会儿,多尔博却从后面找来了,对索伦图道:“巴尔堪不用去了。奴才去罢。他是郑亲王的儿子。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好。”
确实是这样,而且依着情分也该是巴尔堪守着索伦图才是。但索伦图哪里忍心说这样的话。巴尔堪也忙道:“你倒糊涂了,十四爷就你一个儿子。若有什么好歹教太子怎么过意得去呢。我去罢,他们看在我阿玛面上,敢把我怎样。”他看了看人数,觉得多了,又说:“带得人多了倒教他们有话说,只要五十就够了,那边得了信会有人来的。”
索伦图为着他们的忠心只好先走。不过二刻,便见着有人来迎。
弼尔塔哈尔拼命的赶着,两边相逢,他见着火把和马车猜到是索伦图,停马去请安。草原上已得了讯,除了土匪们,却是也有特木尔的人跑回去搬救兵,云都大发雷霆,博礼知道以后不帮忙还煽风点火。便不只是土特谢汗部人心惶惶,别的部落也都担心起来了,联想到近日的管制,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惹了朝廷。济尔哈朗见着事态,只有跟着云都先去找特木尔,
吴克善守着孟古青不能擅动,满珠习礼安抚别人,便是弼尔塔尔出来迎接。说来他们为着小八的任性也吃过不少苦头,这会儿也有怨辞,只是不好说罢了。
索伦图脸红了。他也知道唐突。想必索尼他们这时节也赶得挣命似的,还不知道怎样。一到草原便惹了祸,也是他思量失策。他愧疚的望了弼尔塔哈尔:“那里怎样了,她还好么。”
“若不是奴才拦着,太子妃便要亲自过来找您了。”弼尔塔哈尔虽然体谅他心情,便是为着爱孟古青,这事也是不像话。
索伦图吓着了:“怎么能让她来找我。是我的不是,别让她找我。现在可不平安。”
弼尔塔哈尔无奈的瞧了瞧前面的路,只想快些到了就是了。
这会儿全是为着索伦图,也没闲心去想其他的。
巴尔堪虽是追得急,福临到底早走了一会儿,得了便宜先到。
特木尔伤得不重,但是前些天才受过鞭刑和棍伤,出来之前已是吃了酒的,和土匪们打了一会儿便累得喘气,土匪们野性难驯,不理什么规矩身份,他肩头被砍了一刀,骑的马也攻击得起不来了。
带出来的亲卫们都受了伤,自然觉得是他们没理。
原也是无辜的,因为土匪们逮猎物吃射箭经过身旁惊着了他,他的人便先动了手,到后来大当家表明身份,特木尔面子上下不来,又不信这样打扮的能是官身,便强说是冒充的,纠缠了起来。
特木尔人少,土匪们人多,胜负倒也不难,但输了免不得受些屈辱,要钻别人的胯下,亲卫们都不肯,特木尔是吃了酒的,更不能忍耐。一时发了狠下令大开杀戒。
便是又拼斗了过了一回,双方更多了伤情,为了免出人命,大当家便留在这里做人质。余下的双方都有人奋勇回去搬救兵。只是各自寻路罢了。
特木尔伤不重,但是头晕起不来。福临一看有便宜,便也不顾得那些人如何,急着跃过去喊道:“放下兵器,我是钦命特使纯郡王!”
大当家是识得他的,特木尔那边还有些糊涂。福临下马小心的扶他起来。特木尔便如同见了救星,惊喜道:“原来是纯郡王。奴才快被这些人弄死了。”他看到福临的人不多,又心灰了。
福临因想着要在巴尔堪到来之前教特木尔信任他,便是说道:“你竟是委屈了。他们虽然跟我打过交道,究竟是小八的人。不过你不要怕,我终究是郡王,他们不敢拿我怎样。先不要发狠,等回到科尔沁自然给你们交待。若不依我,小八那边强派了人来,你再要吃亏可不值得。”
特木尔一怔。
福临又解释:“若是只有我在这里,你便是打杀了他们也使得,但我终究是伺候太子过来的,这事太子也知道了。先回科尔沁罢,我护着你就是了,我亲眼见着你们的伤情,终究要管的。”他便不再给特木尔时间分辩,交给徐文魁照看。
特木尔这才相信索伦图竟真的带来了土匪。他原是听博礼说过索伦图的错处,还有福临的好处,这下便是得了证实。
巴尔堪后来到了。倒似印证了福临的话。特木尔有几分惊怕。便是巴尔堪如何安抚,也只不信他了。
巴尔堪质疑的去瞧福临。却不好问又做下了什么事情。福临偏不说话,教别人都以为受了委屈。
特木尔和亲卫们便更相信了。先前福临只带了几十人,在他们眼里倒成了不惧生死赶来的佳话,特木尔觉得福临很讲义气。
再经过一会儿,郑亲王和云都也都到了。特木尔得了势力,便忙着向父亲告状:“阿爸,这些土匪倒要弄死儿子呢!阿爸救我!”他故意装得不知道来处,为自己洗白罢了。
“亲王息怒。”福临斜了一眼,赔笑道:“我是福临,原是知道有误会。特意赶来相救。”
巴尔堪是和福临一起来的,竟然没有插嘴的机会。这会儿竟真的让多尔博说中了,云都一看到巴尔堪,因着他长得像济尔哈朗便有了猜疑,手执马鞭点了点不许他说话:“你是巴尔堪罢。你阿玛就在这里,你们自去说话,我们的家事不敢劳动。纯郡王,多谢您的厚情,请恕奴才无礼,想先看看特木尔的伤。”音毕,云都便紧盯特木尔,下马走了过来。
特木尔知道近了就会嗅到酒气,偏不说自己胡闹深夜偷着出来,便是狡辩:“儿子的头晕得很,还是先回去了再跟阿玛说话,这会儿伤着了疼得很。”
说完,便拿眼神点了点。云都看他身上破的地方究竟没有妨害到性命,终于也放了心,父子俩便依着礼节对福临表示感谢。
福临还了礼之后偷看济尔哈朗和巴尔堪,他们的脸色已是极难看了。他偏还要火上浇油:“叔王,已无事了,这便走罢。”
还有许多土匪也在这里,尚未发话哪里走得了。济尔哈朗刚才和巴尔堪交谈过,知道他是偷跑来的,冷笑道:“纯郡王劳累了,这事本王会好好料理的,您原是服侍太子的人,也没有谁告诉您这里的事,竟是得了先锋就过来了,太子可是担心得紧,不宜久留,这便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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