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戏言,这样便定了乌云珠的一生。福临初时尚未明白,待到听见最后一句方才怔住:“皇阿玛,您要罚她?”
“罚她是应该的,这是她该得的。”皇太极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福临,现在不气了吧。”
“皇阿玛。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罚她好吗。”福临想起被砸碎的药瓶,很后悔,乌云珠肯定吓得不轻吧,若是知道还有惩罚会怎么样呢。他不安地揪着心,寻求保护地将头靠过来。
“乖。”只有索伦图可以这样,皇太极抗拒地让开了肩,趁势摸摸他的手,笑笑道:“上药了吗,还疼吗。走吧,朕带你回去。”
回到永福宫,庄妃毫无意外地又受到了警告。当皇太极遣开福临,独自面对她的时候,她的眼泪仍是止不住。
“别哭了。”心思已被看破,皇太极只觉厌恶而失去同情:“就算是做给别人看,你的心也太狠了些。”
“皇上。”皇太极的心仿佛攻不破的城墙,只为海兰珠而开。庄妃可怜地哀求他:“求皇上给臣妾留一条路,您别那么狠心。”
她是凤凰,翅膀却被束缚,她想飞,天空却被遮蔽。福临是治她的法宝,她服输了。在皇太极强大又无情的防御下,她连一点反击的机会也无。
“你若不狠心,朕又岂会如此。”想当初,纯情的布木布泰也曾经令皇太极迷恋过,但当他发现这个女人强韧的心机,惊叹之余便是远避。加之后来有了海兰珠,布木布泰便成为被束之高阁的旧日画卷。
而今,她还未老却已陈旧。只要皇太极还爱着海兰珠,便会千方百计地掐灭她展翅高飞的机会。
除非收心,否则皇太极绝不会放松警惕,庄妃感受着胸口奔腾的怒火,将它们全都憋回去,继续凄楚地恳求:“臣妾知错了,臣妾不敢了。皇上,臣妾以后什么都不会做,臣妾只想福临好好地长大,别无所求。”
“好吧。”皇太极眉目澄明地凝视着她:“福临当然会好好长大,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别想太多分外的事。”
警告到这儿,能听进几分便要依据各人的悟性,另一边,受到连累的鄂硕也同样惶恐不安。
鄂硕军功不菲,早年随多尔衮三兄弟征战,乌云珠的待遇若要变得低贱亦等同于要先从他开始。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际遇,受到召见时的颚硕只得战战兢兢:“奴才有罪,辜负了皇上的恩典。”
“你也知道辜负了朕的恩典?”董佳氏出身作假之事永远铭刻在心,皇太极一声冷笑:“朕包容你和你的女人,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你有军功在身便十分了不得,是不是?还是你和什么人藕断丝连尚有勾结,所以连朕和九阿哥都不放在眼里?”
“奴才不敢。”鄂硕连连叩首:“奴才没有管教好乌云珠,奴才领罪。”到这般田地,也只得自轻自贱:“奴才但求此女还能留在宫中聆听教诲,皇上息怒,求皇上重重惩处。”
“留则留,只是将来只能做福临的妾,再有差错,连你一并处置。鄂硕,你也要自省,知道么。”如此一来,贬低和羞辱就成了顺水推舟,皇太极满意地微仰下巴。
就这样,乌云珠从侧福晋的位子掉了下来,从前皇太极指派的嬷嬷和丫头也被调回,只留下了十三岁的斯兰作贴身丫头,很有些高傲。
被掌嘴四十的月露敏锐的感觉了什么,乌云珠怨恨地地问她:“表姨,是不是九阿哥告状了,是不是。”
“姑娘,不能。”月露惊恐极了,日后,只得她和斯兰伺候乌云珠,这已然很能明境况,苦日子总要慢慢熬。
人上人,人下人,都要活下去,可是活法却天差地别。人上人活得快乐,舒畅,人下人却要诚惶诚恐。
这件事料理完毕,皇太极将吴克善召至书房聊了一阵,最终到源头上来:“庄妃带着雅图去见阿艺思?那朕明白了。吴克善,后来她提了吗。”亲上加亲是惯常的做法,庄妃有此念头不足为奇,只是皇太极联想起她的野心便更加不悦。
“皇上。”吴克善已在事后和孟古青议妥,由她穿针引线,拉拢了哲哲的心,哲哲已经认可。此时吴克善更见缝插针地引导皇太极,将前后的经过复述一遍:“庄妃娘娘并未提及此事,奴才也不敢妄想。”
“这有什么。”看来是庄妃结亲不成所以落井下石,借机离间,好阴毒。皇太极除了叹息他自谦之外,更皱起了眉头:“弼尔塔哈尔是个好孩子,不过雅图不成,若是京城里你看上谁,大可和朕一声。”
吴克善欢喜地谢恩,到了傍晚,前来陪皇太极进膳的哲哲有意无意地将话题绕了过去。
哲哲也有三女,除了长女温庄嫁与林丹汗之子额哲外,其他二人都未出嫁。如今年纪正当的便是次女固伦端靖公主,比雅图大两个月,今年也是十一岁。按序齿,是皇太极的皇三女。
夫妻多年,皇太极很快听得明白,笑道:“也好,亲上加亲。哲哲,弼尔塔哈尔不错,数年前朕还亲自抱过他骑马,他是个可造之材,以后便是我们的女婿了。”
“谢皇上恩典。”有了吴克善的这层关系日后在宫中便更加稳妥,双方得到双赢的局面,哲哲喜悦不已。这一切,还要多谢庄妃出手,才能这般顺利。皇太极多疑善变,要他相信并未早有图谋,确实不易。
如今,庄妃只得继续隐忍,福临等人亦要跟随。只是,孩子们很想报仇。
很快这样的机会便主动送到了面前,福临亦未想到,这一回,是他亲手将自己和乌云珠变得更加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