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的脸越来越红,侍奉在身边的人立即都涌了上来。
拨开索伦图的肩和他一并站在外边的孟古青,在对福临相隔数尺的关注中感觉着心跳,微怔过后揪紧手中的帕儿,兴奋得难以自抑。
下人们的嘈杂声,阻挡不了一段旧影在脑海中重现。
前世里福临也曾这样痛苦。在她急切地救下他欣喜若狂的时候,他却喘着气推开,眼中流淌着寒光:“朕是真龙天子不用你救,你跟多尔衮一丘之貉,只想朕死,不用惺惺作态,朕不会感激你。”
于是,到了今时今日,孟古青什么也不会去做。
她默默地注视着,福临现在的模样就好像一条咬中钩儿的鱼,垂死挣扎甩来甩去。
院里的守卫急寻太医,为了抢救他众人花样百出。因近日事故,庄妃有点微恙,苏茉儿两边照顾,即将到赶来的时辰,留守的乌日娜突逢巨变有些失去主张。小太监递水,乌日娜不敢让他喝,也不敢抠喉咙,扳住福临击打他的肩胛骨。仍然出不来。
他们悲切地忍耐眼泪,孟古青远远瞧着,暗道:“笨蛋。”
索伦图叫起来向前冲,想救人,随行的萨仁搂住他挡眼睛,真希望从没有来过。
此时此刻,天降的救星并不是他。
敲皇太极为寻找索伦图而来,大步迈进院子,喝道:“怎么了。”
他来了,顿时许多人跪了。乌日娜仍然坚守着福临不敢动,福临衣衫半解,她在揉他的肚子。
她不敢使力太多,于是没有出来,福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惶然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对着皇太极不出话。
“怎么了?”皇太极眼中闪过惊诧,手儿一挥:“没用的东西,闪开,朕来。”他到福临身后抱住他的腰,右手握成拳,拇指靠在肋骨和肚脐间的肚皮上,左手按右手开始大力揉压。
“咳咳。”终于出来了。福临将卡在喉中之物吐在地上,如陷入泥淖的人平安上岸,惊魂不定地搂资太极,感激万分:“皇阿玛救了我。”
“不哭了。福临,已无碍了,不要害怕。”生死一线,终令皇太极有所感触,他爱怜抚着福临的背,在这一刻,他原谅了福临曾经的过失。
“皇阿玛。”福临泪眼朦胧,尽情地哭着。他看见背后慌乱又内疚的索伦图,将刻骨的恨意压在心里。
对比上回,他突然明白,要想留住这一刻的眷恋,就必须学会怎样讨好卖乖。至少,他学会将声讨的权力收起,小心藏好。
“怎么回事。”皇太极果然询问,而他却不话。闪动的睫羽依旧沾着湿润的泪滴,诉委屈。
奴才们也不敢回,只有跪地请罪。皇太极扫视了一圈,终于将目光定在索伦图的身上。他明白了,失望又有些愤怒地叹息:“小八,你这孩子,就不能有一点安分的时候,好好地跑这儿来干什么,给朕回去,好好反省”
索伦图嫉妒又委屈纠结着心,却压着拳头,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是”便行礼转身出去,走得很快。
已经做好他会顶嘴准备的皇太极反倒呆了一呆。
孟古青跟在索伦图后面出去,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停住。
庄妃来了,和苏茉儿站在院里似乎刚刚才到,她静伫地等待着,紧抿着唇在哭。
皇太极终于发现了她,看到梨花带雨的病容,心儿促紧招了招手。
“皇上。”庄妃如愿地走了两步停下来,很抱歉地婉拒:“臣妾身体不适,离您太近会过了病气,皇上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别这么。”想想刚刚那一幕,皇太极感同身受地叹息:“福临福临,他总会遇难呈祥。”
“托皇上洪福。”庄妃的肩微微颤抖,她的手紧抓着帕子不放。
这不对劲,身为母亲未免太冷静。孟古青仔细地望望,那帕儿是湿的,庄妃的掌心分明冒出很多汗来。
她在想什么,孟古青明白了,顿时从震惊变成寒心,什么也没有,继续看下去。
这一刻皇上若能永生不忘,会又多一些感情,那将成为救命的契机。庄妃深深地凝望着皇太极,纠结万分地压制自己。终是等到福临放开了他,才上前抱住,哭着:“福临,福临”
“额娘。”惊恐中的福临完全没有对她的表现产生质疑,大声哭道:“我好害怕呀,我差点死了呢。”
“不怕,不怕。”忍耐终有报偿,庄妃紧紧地扣着他,压住心碎:“我的福临,你不会有事的。”
皇太极更加感慨,胸口有一阵热焰升起,他想到关于他们的一些惩罚似乎太过分了。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主动去解除它。
这时候,庄妃将福临放开,推远了一些,警惕地道:“额娘不能再抱你了,我有点不舒服,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福临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惊讶万分:“好烫。”
“哪里不舒服,教太医看过了吗。”皇太极听得此语,很快问讯。
“没有什么大碍。”若是换得皇上回头,就算再痛苦一些又如何。庄妃眨动眼睛,令泪水落得更快:“皇上,臣妾可不可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为何,福临他可以……”皇太极念着,突然想到:“罢了,朕恕了他,不必禁足了,你身体不适,应该好好休养,朕有空也会去瞧你的。”
“皇上恩典。”庄妃笑中带泪地感激,完全不提自己:“皇上的身子可好了吗。臣妾一直惦念,是福临的罪过。”
“算了,不提了吧,你们没事就好。”皇太极心中一软,脑袋发热,差点就要开恩免除她的绿头牌禁锢。
孟古青咳嗽着抹起眼泪,顺水推舟地对庄妃道:“姑姑,您生病了,我也要去看您。”
皇太极停下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他再望望庄妃,回想刚才有点明白了。心头的滋味混含着惊鄂。
一鼓作气就这样终结,庄妃气恼地对孟古青笑了笑:“你这孩子为何在这儿,时候不早了,姑娘家别到处乱跑。”
“姑姑教诲得是。今日风寒,姑姑身子不舒服,不若早些回宫静养,改日侄女再去请安,我阿玛也带来了很多草原上的药材,若能进奉给姑姑,也是侄女的一片孝心。”孟古青毫不气地提示着她,若怕皇太极过了病气,就不能在这儿长留。
“好啊。那就多谢你了。”庄妃眼见于此,也只有离开。她的眼睛转向桌上那些尚未用完的点心,怒如狂澜。
这是谁做的,又是谁送来这里,福临的意外仿似灾星缠身,不死不休。
回话的乌日娜战战兢兢:“是常月露,她想让九阿哥高兴,奴才本来不想收,可是九阿哥没忍住,就……”
“可以了。”庄妃压抑着怒火摇摇手。
“太监试吃过,没有事。”乌日娜还要画蛇添足。
庄妃甩甩袖子,办差不利的乌日娜只好滚下去。
苏茉儿紧张地安慰她:“主子,是我的错,我今天应该早些过来。”
“不怪你。怪乌云珠。”常月露的讨好变成了降灾,庄妃的火像浪涛般无法落下:“自从她来了,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去瞧瞧。”
乌云珠也在生病,由于惊吓和委屈,她在床上昏昏入睡。
常月露没料到庄妃会亲自前来,非常惊恐。
庄妃慈爱地摇摇手让她和斯兰下去,带着苏茉儿走到了床前。
此时,迷糊中乌云珠摆动着身体,胳膊伸到被子外边来了。
庄妃上前,手儿拉起了被子,看着乌云珠的脸,情不自禁地拉高了一些。
“主子。”苏茉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庄妃的手越来越高了,那被子向上,盖过了乌云珠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