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庄妃警惕地朝头顶上的佛像望了望。高高在上的佛祖庄严端重的目光像是一把寒剑,将她心儿劈成两半,里面的惶恐,不安与龌龊全都明明白白地坦露了出来。
庄妃顿时觉得心口一痛,羞愧地走开几步,侧过身子回避,才敢再对董佳氏等人说下去。
其计虽好,说穿了亦极为简单。从行猎回来,饶余郡王阿巴泰便忙着办理伊根氏、吉布和阿木尔的丧礼。因着吉布失德败行的作为,没有可能以吴克善侧福晋的身份带回科尔沁入殓,非但如此,阿巴泰在皇太极面前的嚣张失仪得到了处分,经阿济格和多铎说情,方才免于革爵,改为降爵为贝勒,罚俸一年。吉布原是阿巴泰的庶女,由于死因卑劣不能铺张操办,也不可葬入皇陵玷污祖先,阿巴泰便在阿济格的协助下于城郊找了一块风水过得去的地方,安葬了她和阿木尔。
如此一来,吉布和吴克善曾有的婚姻关系便等同于解除了,阿巴泰对孟古青和弼尔塔哈尔的怨恨却因此结下。这对庄妃和多尔衮来说倒是一颗好棋,因着当中自有玄机可以利用。
庄妃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考验地望向了董佳氏,她想看看董佳氏到底有多么聪明,还有是否易于拿捏。
董佳氏也明白庄妃的意思,便故作愚笨地问道:“庄妃娘娘是想要在孟古青身边安放眼线吗,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成功过呢。”
庄妃冷笑道:“我们可以借用海兰珠之手去办这件事。婆媳关系乃是千古难题,不管孟古青对她有多好。多么孝敬,她始终都不可能真正的放心,我姐姐又是草木皆兵之人,只要福妹妹你善于利用。由我和谨妃姐姐从中协助,必然其事可成。”
这一来便又提到了去年之事。去年皇太极选择伴读的时候,为孟古青选择的是穆而哈齐的孙女图朵。图朵为着额娘重症离宫已许久了。而今一直未曾回宫,孟古青身边便没有伴读,因而才得以和索伦图继续亲近,倘若有了一个伴读时常监视于她又会如何呢。
董佳氏便笑道:“您的意思是要挑一个新的伴读给孟古青?那会是谁?”
庄妃叹道:“去年比赛的情形本宫还记忆犹新,孟古青这丫头冒用阿丽娅的身份上台抢光了风头,你知道,这个阿丽娅是阿巴泰的什么人。”
“奴才只知道阿丽娅的阿玛是图德罕。莫非,图德罕和饶余贝勒有亲戚关系?”图德罕是多尔衮的心腹,由此看来,多尔衮便是当中穿针引线之人。董佳氏只说了前边的半句,后面的所思所想都压抑在了心中。她知道剩下的当由庄妃来点明。
“没错,图德罕是伊根氏大姐所生,归结下来,要喊阿巴泰一声姨父。”庄妃果然很得意,并且拍了拍手道:“也该是孟古青命中注定得罪了他们,现在只要我们将阿丽娅送到孟古青的身边,对她的一举一动便了如指掌。”
董佳氏立刻担心起来:“如果孟古青拒绝怎么办。”
庄妃早已想到了:“记住,我们要借助海兰珠的手去放这枚‘钉子’在她身边,而不是我们自己。海兰珠是孟古青的未来婆婆。孟古青不但不可以拒绝,也不可以伤害阿丽娅,如果她敢不识相,海兰珠自然会收拾她。”
董佳氏听得欢喜起来,高兴地谢道:“庄妃娘娘真是好计,这下我们便可反败为胜。妹妹不才。只求能为姐姐出力。我一切都听姐姐的。”
庄妃亦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微偏,便扫见谨妃尴尬的脸色,因笑道:“谨妃姐姐,非是妹妹狠毒,只因我落得这步田地,非如此不可。姐姐与我同样身受其苦,当中感受想必姐姐也很清楚吧。”
谨妃便想到那日在海兰珠帐中所受的申斥,因此便将同情去了七分,回道:“妹妹,只是别做得太过分,若是连累了皇后娘娘,我始终良心不安。”
不说还好,庄妃一听便皱紧了眉尖,将眼睛转去瞧福临。
福临正和乌云珠在一旁观赏刚得到的玉牌,浑然不理会大人在说些什么。窃窃私语的他们仿佛置身在纯净的空间里,不愿被打扰到一分一毫。
庄妃于是收回了目光,又与谨妃和董佳氏商量了一阵,便跪在佛前念经。
吴良辅听着颂经声起,在外面哨探了片刻,开门引带着人们从里面退出来。谨妃出了院子,转身对董佳氏道:“妹妹且安心忍耐,宸妃那里,我再想想办法。”
“谢谢谨妃娘娘。”董佳氏恭敬地福了福身。
她只是表示想要借海兰珠之手上位,却未明说是用假绝育药,她亦知道徐文魁会相助于她,再加上谨妃和庄妃之力,果然不久之后在对海兰珠请安时,海兰珠的态度有所松懈。
徐文魁和董佳氏便打铁趁热促成此事。董佳氏除了对海兰珠表忠心,又将乌云珠亲手交去她的手中,殷勤得很。
海兰珠想着之前曾对谨妃断然拒绝,面上有些尴尬,况且乌云珠身份低微,她并不太看得上眼。便淡淡地道:“先看看再说吧。若不乖巧,本宫是留不得的。待问过皇上的意思,再定下来。”
“谢娘娘恩典。”乌云珠乖巧地跪着,并不敢起来,那温柔的眉眼竟透出了一些风致。
海兰珠觉着像自己小时候,不禁心儿动了动,萌生了一丝好感。又想着曾见这孩子跪宫的时候孝心十足,便心下慨叹,将厌恶之意去了三分。
况且董佳氏口口声声说只为人质,对小八绝无邪念,海兰珠便未想到她别有企图,一时间竟受了迷惑,容得花言巧语,眼见事情就这么成功了。
董佳氏喜不自禁地叩首道:“多谢娘娘,奴才和乌云珠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娘娘。奴才保证,这孩子一定乖乖地聆听教诲,不会拂逆娘娘的意思,处处维护娘娘。”
“起来吧。”海兰珠顿时想起被孟古青伤及颜面之事,心有所感地哼了一声。
董佳氏初得礼遇,便想着为孟古青“上眼药”。这之前谨妃来请安时已然说过阿丽娅之事,再由董佳氏第二遍说起,海兰珠已经动摇的心防便不得被攻下了。董佳氏的理由和谨妃是一样的,无非是孟古青没有伴读随身常与索伦图亲昵,二人年纪渐大,为防男女礼数,当置一得宜之人在身边,而人选恰是阿丽娅。
为了彻底打消海兰珠的防御,董佳氏竟故作为难地道:“奴才也知道不该多话,可是身为女人,怎可要求‘独娶’,况且八阿哥身份贵重,孟古青格格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娘娘很应该给她一些警惕才是,上下尊卑是不能乱的,毕竟娘娘和皇上才当是八阿哥心中最为要紧的人。现下格格还小不懂事,若不教她管她,将来长大成人,势必会对八阿哥造成不好的影响。”
海兰珠本来不愿,但想着孟古青“独娶”的要求便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连皇太极挚爱于她,她也未得到这样的待遇,却教孟古青在未婚之前便于人前耀武扬威,大大地不可。
当即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本宫会考虑的,你准备一下,未来的几日里,我会挑一天安排你侍寝。”
“多谢娘娘恩典。”董佳氏险些得意忘形,幸好忍住了。
徐文魁尚要留下向海兰珠详细解说董佳氏的身体情况,董佳氏知道那些自会由他编造,便不再打扰,忙恭敬地跪安了,带着乌云珠自关睢宫内出来。
才行得几步,偏又遇着索伦图和孟古青同时到达这里。董佳氏警惕地搂过了乌云珠,朝二人问候。
乌云珠一见二人立刻露出“又要被欺负了”的神情,急忙向董佳氏身后缩去。董佳氏思及刚刚的扬眉吐气,便又笑着将她从身后拉出来,指点道:“乌云珠,在主子面前可不能这么没规矩,日后你与八阿哥天天见面,你怎么能躲起来呢。”
“天天见面?”索伦图还不知道乌云珠已经被“寄养”了,很是惊奇。
董佳氏心中得意,去瞧他们的面上,目光尤其在孟古青的脸上停顿了许久,仍是恭敬地笑道:“八阿哥,格格,你们还不知道吧,乌云珠被宸妃娘娘留在身边调教,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望你们多多指点。”
“那很好啊,恭喜你们。”孟古青即刻便想到她打得什么主意,偏不上当去吃醋,又道:“我一定会指点她,只要有机会。”
“那是,乌云珠乖巧听话,格格又这么宅心仁厚,一定会善待于她。奴才相信,在宸妃娘娘的爱护之下,乌云珠一定能将娘娘和八阿哥伺候得很好,格格一定会很高兴,必定不会舍得伤害她,是不是?”董佳氏默默地刺激着孟古青,希望看见对方又急又怒的表情。
她已事先当众打好“预防针”,那么,乌云珠日后若有毁容若是身体受损之事,便自会着落在孟古青的身上。一旦伤及了乌云珠,便令孟古青得罪了宸妃。
她在警告她。这是一步好棋,董佳氏很庆幸抢先得手。
谁知孟古青不急不怒,却是淡淡笑道:“那是自然的,常在还不知道吧,我曾在行猎之时,对小玉儿姑姑和睿亲王说过,我这辈子只对八阿哥一个人好,他也一样,只要是真心善待八阿哥的人,我一定会对她很好。但是如果别有所图的人靠近他,我一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就像吉布和阿木尔那样,我想,常在不会‘别有所图’的,对不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